薛权茫然望着近在咫尺的楚云霜,声音微颤:“陛下……”
随即像是惊醒般,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楚云霜虚扶一把止住了她的动作,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有心疾为何不提早说?这样强撑着干活,想害朕落个苛待老臣的名声么?”
薛权脑中一片混乱,一时语塞。
楚云霜站起身,盯着她干瘦的面庞看了会儿,终于是缓和语气摇头道:“罢了罢了,你回去休息吧,朕从编修院调人来便是。”
“微臣身为兰台主官,岂能抛下同僚独善其身?”薛权强撑起身,“臣这就去太医院取两副药,服下便回,绝不耽误……”
“太医院自然要去,”楚云霜颔,打断她的话,“但需听从太医诊断,不可逞强。若太医说需静养,你便即刻出宫回府,不得延误。”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官员,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朕这么罚你们,不过是惩戒你们办事不力,意在让你们记住何为效率,何为责任,并非真要诸位爱卿的性命。你们当中若有谁身负宿疾,需趁早禀明,莫要硬撑,届时酿成大祸,追悔莫及。”
众人面面相觑,揣摩着这位心思难测的陛下所言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楚云霜侧过头,吩咐一旁的小太监,“你去办两件事。第一,亲自护送薛大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仔细诊治,再让他们派一位太医过来在此值守,以备不时之需;第二,去编修院,让他们即刻调派十名学士过来协理文书。”
小太监领命搀扶着薛权往外走。
众人也不敢妄议,跪拜着附和了几声“陛下仁爱”、“谢陛下圣恩”后就回到案牍前继续舔墨写索引。
楚云霜轻轻打了个呵欠,踱回廊下软榻,重新倚躺下来品尝那块未用完的点心,仿佛方才的插曲从未生。
侯公公的小徒弟一直陪在楚云霜身边,盯着小太监们办事。见事情落定,楚云霜神情慵懒地赏雨吃点心,他目光四下转了一圈,迟疑片刻,还是躬下身来向楚云霜禀话:
“陛下,奴才见过有心疾的人病时候的样子,那嘴唇都紫的。薛大人刚才虽然脸色青白……但好像不太一样呢。”
楚云霜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你倒是灵光,眼力也好。不过,还是要多和大伴学学怎么做事,若换作大伴,他看出来了也不会说的。”
薛权心疾定然是有的,她不敢给自己扣欺君的罪名,只是是否如她所表现的那么严重,就有待商榷了。
小内侍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脸颊微微泛红。
楚云霜用完点心,用帕子轻拭指尖,望着宫墙外的天空:“算着日子,杀人案的结案手续也该到内阁了。”
……
相府书房内,暖香袅袅,将窗外的暴雨声隔绝在外。
一名白衣美男跪伏在氍毹之上,身姿被迫摆出扭曲姿态。
最骇人的是他的双足——脚掌被层层素帛紧紧缠绕,勒得指关节白,足弓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正被强行塞进一具雕花“莲履”中。
随着脚掌寸寸进入,木履内涌出咕咕鲜血。
“八寸二分……”卢远舟执着一柄玉尺,语带惋惜,“他的足长应是七寸二分。你这多余的一寸,可真是碍眼啊。”
他抬手,一旁侍男立刻跪着奉上一套银具。
其中不仅有缠足用的特制帛带,更有数把刻刀与纹针——那本是宫中匠人雕刻玉器所用。
高令申躬身立在三步外,捧着一叠文书,喉头紧:“恩师,宫内连环杀人案已结案,这是结案文书,请您过目用印。”
卢远舟恍若未闻,刀尖抵上美男足跟。
冰冷触感袭来,美男浑身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