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炀一怔,随即恍然——沈骥这是在故意把方案改得离谱。若陈瞿真有意并购,定会当场跳脚;若毫无反应,便说明他压根没把谈判当回事。
“啧。”他悻悻地甩开沈骥的手,故意把键盘推得哐当响。
眼角馀光瞥见邱千与沈骥交换的眼神,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号——小黄什麽时候跟沈一这麽心有灵犀了?
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翻了个白眼,立刻点击保存,在陈瞿推门前一秒已经端坐如松。
去而复返的陈瞿,整个人轻松不少,手机已经收回了口袋。坐下後,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刚刚有个急事,抱歉,继续继续。”
许炀假咳两声,刻意放慢语速,“人力资源由沧廪统一管理,除商务丶生産丶技术及质量系统员工外,其馀全部裁员,按照N+5的比例,由恒衆支付赔偿金……”
他把尾音拖得极长,目光如鈎子般钉在陈瞿脸上。然而对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手中的钢笔依旧在纸上画圈圈,仿佛此刻播报的只是明日天气。
憋着一口气念完方案,许炀慢慢拔下U盘,还想再给这老小子最後一个机会。
可惜,陈瞿已经站起身,再次和沈骥握了握手,“沈总,方案不错,和我的思路基本一致。稍後还请发到邮箱,我会尽快和老爷子沟通。今天还有事,就不陪几位吃饭了。”
目光忽然转向邱千时,他眼皮夸张地擡了擡,像是才发现会议室里还有第四个人,“呦,这位美女是?”
“陈总,您好,我是沧廪的新闻发言人,邱千。”她轻触了下对方指尖,迅速收回。
陈瞿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几位请自便,老爷子这几天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脚步声沿着走廊渐渐远去。
沈骥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夕阳馀晖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层冷峻的阴影。
许炀跟在後面,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恨不得下一秒就砸在陈瞿鼻子上。
邱千落在最後,馀光扫到那张被钢笔戳得面目全非的A4纸——那些凌乱的线条下,隐约可见几个被反复描画的单词。
她眉心一蹙,趁着无人的间隙,迅速用手机拍下照片,而後若无其事地快步跟上。
强忍着火气坐进车里,许炀一秒爆发。
拳头猛砸在向前排座椅,震得司机一个激灵,“操!老子为这破方案熬了半个月通宵,连我妈煲的汤都没喝上一口!”
“你居然还能跟他客客气气握手?为了三十亿连脸都不要了是吧?沈一。”他扯掉领带,抄起苏打水猛灌几口,“老子长这麽大还没被人当猴耍过!你别拦我,今晚我就找人废了那孙子!”
“这是梧东,不是北临,别轻举妄动。”沈骥发了两条微信後,擡起头,“一会儿吃完饭,你先回去,其他的我来处理。”
“交给你?你怎麽处理?”许炀又砸了座椅一拳,“那孙子摆明在耍我们!”
“如果你不能控制情绪,现在就回去。”沈骥干脆阖上双眼,闭目养神,“给你五分钟想好吃什麽。开车。”
“……”
许炀张了张嘴,悻悻地瘫回座椅。
他向来有自知之明——这些年要不是沈骥在暗处帮忙周旋,许家那些豺狼早就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哼!等这仗打赢,让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私生子,统统跪着叫他爸爸!
邱千还惦记着刚拍的那张照片,她放下文件袋,悄悄摸向口袋,指尖却扑了个空。
她又快速翻了一遍文件袋——根本没有手机的影子。
心头骤然一紧,难道是落在会议室了?
“能不能消停会儿?”许炀烦躁地丢掉领带,“跟个跳蚤似的扭来扭去。”
邱千没心情和他斗嘴,把整个外套口袋都翻了出来,“我手机可能落在恒衆了……”
“想让我给那孙子打电话?拿手机?”许炀冷笑一声,瘫进座椅里,“做梦!”
这时,一旁的沈骥掀开双眸。
邱千正弯腰去够座椅下方。她今天扎的高马尾,此刻有几缕碎发黏在颈後,在空调风里轻微颤动。
“确定是落在恒衆了?不是之前就掉了?”他问。
“对,我看陈总一直心不在焉的,在纸上写写画画,我想能不能找到什麽线索,就用手机拍了陈总留下的那张纸……”
“卧槽!”
听到这话,许炀突然暴起,眼睛瞪得要吃人,“你他妈敢在陈瞿的地盘上作妖?监控把你拍得清清楚楚信不信?”
“我看过了,会议室里没有监控,真的。”邱千越说声音越小,後知後觉的恐惧让她胃部一阵绞痛,脸色也渐渐泛白。
沈骥不动声色地调高车内温度,“你拍到了什麽?”
“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A4纸,上面被画得乱七八糟,没有一个完整的汉字,我印象里,有几个英文单词涂得模模糊糊,好像有avenge丶plunder丶foe,其他的我没记住。”
“复仇丶掠夺丶敌人。”沈骥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