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农庄东南角新辟出的空地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
三座馒头状的土窑并排而立,窑体用黄泥混合草茎夯筑得结实厚重,此刻正封着窑门,窑顶预留的烟道口飘出缕缕青白色烟雾,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灼烧的独特气息。
林潇渺蹲在窑前,用一根长铁钎探入观察孔,迅抽出察看钎头沾附的火色。“中窑温度差不多了,再有两刻钟可以开始减柴,用文火煨着。”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对旁边记录的春草说道。
这是农庄自建砖窑的次试烧,成败关系到后续扩建计划的根基。
一个月备战期已过去七日。农庄全员在“战时状态”动员令下高运转:扩建围墙、增建库房、开垦新田、整训护卫队……砖石需求量激增,外购不仅成本高昂,运输更易受制于人。林潇渺当机立断,选址、设计、建窑,一气呵成。
“庄主,窑温真能烧出青砖?”围观的村民中,老窑工出身的赵叔忍不住问。他早年在外地砖窑帮过工,深知烧砖看火候、看土质,更看经验。庄主画的这窑型古怪,还说要用“梯级控温法”,他闻所未闻。
“试试便知。”林潇渺起身,指向旁边堆放的几类土样,“赵叔你看,我们选的这处黏土含铁量适中,杂质少,塑性好。关键是烧成阶段的还原气氛控制——高温后封窑渗水,让砖坯里的三氧化二铁还原成四氧化三铁,砖体就呈现青灰色,比红砖更坚硬耐风化。”
一番专业术语听得众人云里雾里,但见她成竹在胸的模样,又莫名信服。
玄墨从工地另一头走来,手里拿着卷图纸:“南面围墙地基的石料还差三成,石匠说附近采石场的料被订走了大半,要等。”
林潇渺皱眉:“被谁订的?”
“县里几家大户,还有……”玄墨顿了顿,“‘福顺商行’。”
福顺商行,正是近来频频在市场上与“潇潇牌”打对台的那家。他们先是以略低价格倾销仿制的豆制品,后又推出所谓“秘制果酱”,包装样式竟与农庄产品有七分相似。虽品质不及,但架不住价格低廉,还是分流了不少中低端客源。
“故意卡建材,是想拖慢我们扩建进度。”林潇渺冷笑,“走,去镇上看看。”
午后,林潇渺带着春草和两名护卫来到清河镇集市。她的“潇潇牌”摊位前依旧热闹,但斜对面新搭的“福顺特产”铺子也不遑多让,吆喝声震天。
林潇渺没去自家摊位,反而走进福顺铺子。铺面宽敞,货品琳琅:豆腐、豆干、腐乳、果酱、甚至还有简易版的肉干和腌菜。她拿起一小罐果酱细看标签,又闻了闻气味。
“这位娘子好眼力!这可是我们东家从南边重金求来的方子,甜而不腻,全镇独一份!”伙计热情推销。
“是么?”林潇渺笑笑,“可我听说,‘潇潇农庄’的果酱用了十三道工序,选果要九分熟,糖蜜比例有秘方,还能润肺生津。你们这个……好像就是普通果子加糖熬的吧?看这颜色,火候过了,有焦苦味。”
伙计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买不买?不买别捣乱!”
旁边已有顾客被吸引,低声议论比较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绸衫、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从里间踱步而出,拱手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林庄主?鄙人福顺商行掌柜,姓钱。下人无状,见谅见谅。”
林潇渺转身:“钱掌柜认识我?”
“林庄主巾帼不让须眉,将小小农庄经营得风生水起,鄙人早有耳闻,神交已久啊。”钱掌柜笑容可掬,“今日既然来了,不如里间喝茶?正好有些生意上的事,想与庄主聊聊。”
里间陈设雅致,钱掌柜亲自斟茶:“林庄主,明人不说暗话。贵庄的豆制品、果酱确实别具一格,但这市场嘛,讲究个和气生财。您看,我们福顺在县城、州府都有门路,若能与贵庄合作,由我们代理销售,保管销量翻上几番,您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林潇渺不动声色。
“简单。您将配方工艺交由我们,我们统一生产、销售,每年分您三成纯利。至于您农庄现有的作坊,可以转为给我们供货,我们按价收购。”钱掌柜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给了天大的便宜。
林潇渺差点气笑。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想吞了她的核心技术和品牌?
“钱掌柜说笑了。农庄小本经营,配方都是大伙儿吃饭的本钱,不敢轻授。至于代理销售……我们目前产能有限,供应本镇尚可,暂无外扩打算。”
钱掌柜笑容淡了些:“林庄主,生意场上有句话叫‘独木难支’。您这农庄如今红火,可树大招风啊。扩建要石料吧?卖货要通路吧?这些,我们福顺都能帮上忙。反之……”他拖长语调,意味深长,“这年头,天灾人祸说不准,作坊走个水,田地闹个虫,或者官面上有些小麻烦……都够头疼的。”
赤裸裸的威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