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破屋内的火堆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心思各异的脸。
玄墨那句“多谢”之后,便再次陷入沉默,闭目不语,仿佛睡着了一般。但林潇潇知道他没睡,他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头,都显示他正清醒地承受着伤痛。
屋内气氛尴尬。
林潇潇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屋里唯一的那张土炕。
炕不算小,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但……和一个陌生男人,一个几个小时前还想掐她脖子的危险男人同榻而眠?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头皮麻。
可是不睡炕,难道让她睡地上?这深秋的夜晚,寒气刺骨,地上又冷又潮,她这虚弱的身子骨,睡一晚明天估计就得步原主后尘,直接嗝屁着凉。
纠结再三,生存欲最终还是战胜了羞耻心和恐惧感。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自然、正经,像是在讨论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那个……玄墨是吧?你看,这屋里就这一张炕。你伤重需要保暖,我呢,也需要休息。所以……今晚我们可能得挤一挤。”
炕上的男人眼皮微动,但没有睁开,也没说话。
林潇潇硬着头皮继续:“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你伤成这样,想干什么也有心无力不是?咱们就是纯粹的、临时的‘炕友’关系。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彼此的安全感,我们可以在中间划条线。”
说着,她也不管玄墨同不同意,直接行动起来。她找来几块之前垫箱子的碎砖头,在土炕中间位置,垒起了一道矮矮的、象征性的“三八线”。又把自己那件破烂的、唯一能当被子盖的外袍,铺在了属于她的那边炕上。
“看到没?以此线为界,井水不犯河水。谁越界谁是小狗!”她指着那排砖头,语气故作轻松,心里却在打鼓。
做完这一切,她才吹熄了那盏摇曳的、用破碗和灯芯草做的简陋油灯,只留下火堆微弱的余光照明。
她摸索着,在属于自己那半边炕的最边缘,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身体僵硬,尽量离中间那条“线”远一点,再远一点。冰冷的土炕硌得她骨头生疼,单薄的外袍根本抵挡不住寒意,她蜷缩起来,冻得微微抖。
另一边,玄墨始终没有睁眼,也没有对她的“划线而治”表任何意见。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深了。
林潇潇又冷又累,身体极度疲惫,但精神却高度紧张,根本无法入睡。身边躺着一个呼吸可闻的陌生男子,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睡意征服时,身旁传来一阵压抑的、极力克制的咳嗽声。
是玄墨。
他似乎在努力不出声音,但胸腔的震动牵动了伤口,让他出一连串沉闷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气声,显然痛苦万分。
林潇潇瞬间清醒。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支起身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他。只见玄墨脸色比之前更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紧咬着下唇,连脖颈处的青筋都因强忍痛楚而暴起。
“你没事吧?”她低声问。
玄墨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无法回答,只是用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杀气,只剩下纯粹的、生理性的痛苦。
林潇潇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伪),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起身,摸索着将瓦罐里剩下的一点温水端过来。“喝点水,可能会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