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军营的计谋挥着威力,如同无形的手,悄然拨动着清泉镇乃至县衙的棋局。暗流汹涌,杀机已悄然埋下,目标直指那早已恶贯满盈的刘、赵两家。
清泉县衙内,赵登明赵县丞的日子愈难熬。刘德安因“信物”丢失一事,对他信任大减,多次或明或暗地施压斥责,往日称兄道弟的“堂妹夫”,如今看他眼神都带着阴鸷和怀疑。而萧将军那边,玉牌扣押日久却无动静,这反常的平静让赵登明如坐针毡,总觉得那枚玉牌像个烫手的火炭。
密室之中,心腹师爷再献毒计:“东翁,刘员外既因此物迁怒,不若顺水推舟,巧立名目‘送还’于他。恰逢知府寿辰,您便言偶得古玉,形制特别,请其‘鉴赏’,暗中点拨或对‘打点上司’有益。如此,祸水东引,我等便可脱身事外。”
赵登明闻言,眼中闪过阴狠的光:“妙!便让这刘德安自作自受!”
翌日酒席之上,赵登明一番奉承,将锦盒推向刘德安。刘德安见到那枚与自己丢失之物极为相似、甚至更显精致的白玉飞鸟佩,心头狂跳,贪婪与惊疑交织。他强压激动,假意鉴赏,心中却飞盘算:赵登明此举何意?但此物若真,或可弥补过失,甚至……攀上更高的高枝!他最终假笑着将玉牌纳入袖中:“赵大人客气,刘某定仔细鉴赏,若果真非凡,情谊必不忘。”两人虚与委蛇,玉牌以“鉴赏”、“代为献宝”之名,被送到了刘德安手中。
利令智昏的刘德安,拿到玉牌后竟萌生了一个疯狂念头:绕过“上峰”,直接投靠威虎大将军!他秘密修书,极尽谄媚,表达对萧将军的仰慕,暗示愿效犬马之劳,并奉上“偶得”的玉牌以示诚意。他派心腹家奴,务必将密信与玉牌送往北境。
然而,他的一切举动,早已在“鬣狗”的严密监视之下。信使刚出清泉镇不久,便被伪装成山匪的“鬣狗”精锐截杀,密信与玉牌被顺利截获。
“鬣狗”核心人物看到刘德安竟敢私通边将,呈上玉牌作为“投诚状”,勃然大怒:“丢信已是死罪!竟还敢妄图另攀高枝,反咬一口?此獠彻底失控,立刻清理!做得干净!”
数名顶尖“清道夫”奉命出动,直扑清泉镇。
此刻,刘府内,刘德安尚在做着攀附军界巨头的美梦,刘文昊亦无所觉。刘德安只对府中称要带儿子去看一批“山货材料”,需离家几日。父子二人乘车出门,一如往常。
但他们这一去,便再无声息。
数日后,噩耗传来:刘家父子的马车在百里外鹰嘴崖坠落,人车俱毁,现场散落些许药材样品,官府勘验定为意外坠崖。
清泉镇哗然!显赫一时的刘员外竟如此殒命?众人议论纷纷,大多信了意外之说。
在坠崖前最后的时刻,剧痛中的刘德安望着散落的普通山货,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一切!赵登明!是赵登明那枚玉牌!那是催命符!是赵登明借刀杀人!“赵登明……毒……”他无尽的怨恨与悔意,被彻底吞噬。
刘家父子“意外”身亡的消息尚未平息,又一“意外”接踵而至:县丞赵登明父子赴宴归途,马车惊厥冲入急流,父子双双溺亡。现场无他杀痕迹。
短短时日,乡绅与县丞接连“意外”殒命,人心惶惶。然上头并无深究之意,新县丞迅到任,旧事仿佛从未生。
而在刘家父子死讯尚未确认、风雨欲来之时,刘府深宅内,苏静姝正心绪不宁。刘德安父子突然外出未归,府中流言四起,她敏锐地感到不安。更让她牵挂的是年幼的儿子,以及远在京城即将殿试的二弟翰章——她几乎可以肯定,翰章此前赶考路上的诸多凶险,十有八九便是这两家恶棍所为!
就在此时,她安插在胭脂铺的心腹伙计,冒险传来紧急口信:当年目睹祖母坠鹰嘴崖的婢女小文(此前已被苏静姝暗中保护转移),近日收到匿名威胁,极度惊恐,坚称有性命攸关的秘密必须亲口告知!
苏静姝心中剧震!祖母坠崖的真相一直是她心中的刺。她立刻以“娘家因刘家变故受惊需探望”为由(刘家骤变,老夫人也六神无主),在心腹婆子掩护下,悄然离府,疾驰至邻县秘密据点。
在那隐蔽民房内,她见到了瑟瑟抖、面色惨白的小文。
“小姐!他们找到我了!要灭口!”小文泣不成声,扑通跪下。
苏静姝强压心惊,冷静扶起她:“别怕,慢慢说,谁威胁你?你要说什么秘密?”沉稳的语气给了小文一丝力量。
小文断断续续,终于吐出埋藏多年的噩梦:“小姐!老夫人坠崖不是意外!是赵元宝和刘文昊!是他们推下去的!”
虽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苏静姝仍觉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她握紧拳,声音依旧稳定:“仔细说,当时情形如何?”
小文泪流满面,回忆道:“那日奴婢提前下山,抄近路经过鹰嘴崖下,躲在石后歇息…听见崖上争吵…偷偷看…是赵元宝和刘文昊两人与老夫人争执…老夫人好像撞破了他们密谋什么…厉声斥责…赵元宝突然从后面推了老夫人!刘文昊也上前…老夫人挣扎间脚滑…就…”小文痛哭失声,“奴婢吓坏了,不敢说…怕他们杀我灭口…后来小姐您找到奴婢,保护起来,奴婢才稍稍安心…可前几日收到威胁字条…画着鹰嘴崖…写着‘闭嘴’…奴婢知道躲不过了…求小姐为老夫人做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苏静姝眼中冰寒一片,恨意翻涌,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冷静。原来祖母竟是如此枉死!她柔声安抚,引导细节:“他们当时密谋什么,你可听到?”
小文努力回想:“离得远…听不真…好像说什么‘厌胜’、‘木头人’、‘让她倒霉’、‘碍事’…还听赵元宝冷笑说‘没了老的,看那小丫头还能嚣张几天’……”
厌胜!木头人!苏静姝瞬间将一切串联起来——这分明是指他们早年用厌胜之术陷害墨妹!原来真的是他们害死祖母!而二弟翰章赶考路上的“意外”,恐怕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真相如同拼图,在此刻彻底完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苏静姝让心腹婆子详细记录下小文的每一句话。随后,她取来纸笔,目光坚定地看着小文:“小文,你可愿将方才所说,一字一句写下来,画押为证?此证词我必妥善保管,待时机成熟,定为祖母伸冤,也护你周全。”
小文看着苏静姝沉稳果决的眼神,重重点头:“奴婢愿意!信小姐!”
她颤抖却认真地写下证词,郑重按上手印。
苏静姝将这份沉甸甸的血证贴身收好。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刀。刘德安父子、赵登明父子虽已遭天谴,但祖母的冤屈、墨妹受的折磨、翰章遭遇的风险、苏家多年来的压抑,必须有一个彻底的清算!这份证词,将是将来某一天,为苏家彻底正名、告慰祖母在天之灵的利器!
她冷静地安排好小文的后续藏身事宜,随即悄然返回已是山雨欲来的刘府。府内因家主失踪而乱象初显,无人留意她的行踪。
苏静姝抚摸着怀中那份染血带泪的证词,如同握住了复仇之剑的剑柄。她站在即将倾覆的宅院中,身影却显得格外挺拔冷静。她知道,风暴并未结束,但她已为苏家,也为含冤的祖母,抓住了最重要的证据。接下来的路,她需要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一起走下去。
苏静姝悄然回到已是暗流涌动的刘府。府内因家主父子迟迟未归,各种猜测和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下人们窃窃私语,各房姬妾更是人心惶惶。压抑不安的气氛笼罩着这座往日奢华的宅邸。
苏静姝屏退左右,独自待在房中。她需要将今日所得惊天秘闻告知妹妹墨儿。她铺开纸笔,沉吟片刻,方落笔写下。字迹依旧娟秀,却比平日多了几分力透纸背的凝重。
信中,她简略提及刘德安父子外出未归已生流言,府内不安。随后,她详细写了与小文会面的经过,将祖母被赵元宝、刘文昊推下鹰嘴崖的骇人真相,以及他们当时密谋厌胜之术陷害墨妹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墨妹,真相竟是如此残酷!祖母她……死得冤枉!赵、刘二人,心肠歹毒至此!彼等不仅害死祖母,更早年便以邪术害你,二弟翰章赶考途中屡遇险阻,恐亦与此二人脱不了干系!此乃我苏家血海深仇!”
写到此,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分析:
“然,如今刘德安父子下落不明,凶多吉少之传言甚嚣尘上,赵登明父子亦同时‘意外’身亡,此事透着一股极大的蹊跷。此刻我等更需谨慎,切忌轻举妄动。我已嘱咐小文藏匿妥当,其画押证词亦在我手。当下之计,宜静观其变,待刘、赵二人之事明朗,再图后计。此事干系重大,暂勿告知爹娘,以免二老忧心伤怀。”
她想起小文提到的厌胜之事,心中不安,又补充道:“小文提及彼等曾以厌胜之术害你,然邪术阴毒,不可不防。若得机会,不妨寻个由头,去城外香火鼎盛、声誉清白的寺庙道观一趟,请有道行的大师悄悄看一看,或能祛除晦气,求个心安。切记,务必谨慎,勿要声张。”
封好信,她唤来绝对心腹的婆子,再三叮嘱务必亲手交到三小姐苏墨手中。
信送出后,苏静姝独坐灯下,心绪难平。目光转向摇篮中咿呀学语的儿子。看着这张酷似刘德安的小脸,她心中五味杂陈,酸楚、痛恨、怜悯、无奈……种种情绪交织翻涌。她轻轻抚摸着孩子柔软的丝,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