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知这密道是我们亲手所为,但沧月与一众隐龙卫还是瞬间绷紧了神经,迅移动身形,结成一道坚实的人墙,将我与北堂少彦牢牢护在中心。
“陛下小心!”
“公主小心!”
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北堂少彦更是直接俯身,一把将我紧紧抱入怀中,宽大的龙纹披风顺势一裹,几乎将我整个儿笼罩其中,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能窥见外间的光影晃动。那怀抱温暖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邢无邪与几名手持火把的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率先矮身,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漆黑的密道入口。火光跳跃着,吞噬了他们的背影。
令人意外的是,北堂弃竟猛地抢过身旁一名侍卫手中的火把,脸色铁青,二话不说,紧跟着一步踏入了密道之中!他那决绝甚至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背影,反倒显出几分被逼到绝境的悍勇。几名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的官员,互相看了看,也鼓起勇气跟了下去。
安王站在入口处,嘴角噙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味笑意,优哉游哉地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这才慢悠悠地缀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被父皇紧紧裹在怀里,我只能透过披风的缝隙,紧紧盯着那幽深的洞口。
邢无邪是自己人,自然无妨。可五皇叔……他执掌刑部多年,眼光何等毒辣?这密道终究是仓促之下挖掘而成,那些新翻的泥土痕迹,再怎么处理,也难保不留下破绽。那新鲜的土腥气,那未曾被岁月磨平的挖掘印记,真的能瞒过他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父皇的龙袍。
看起来……计划若想顺利进行,今夜少不得我要亲自去五皇叔府上,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了。
密道内,火光摇曳,将众人惊疑不定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交错。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脚步踩在松软新土上的沙沙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然而,随着深入,当先开路的邢无邪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停住了脚步。火光所及之处,不再是粗糙的土壁,而是层层叠叠、码放得几乎顶到洞顶的森然兵刃!
那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冷硬寒光的战刀!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沉默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几乎填满了前方的通道。
“这……这是……”一位跟来的老臣声音颤抖,指着那一片刀丛,骇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战刀!是战刀!”另一名官员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北堂弃手中的火把猛地一抖,火焰剧烈地晃动起来,映得他脸上血色全无,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的”刑部大牢密道里,意味着什么!
“数!给朕数清楚!”北堂少彦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不需要细数,那庞大的数量已然让人胆寒。
就在众人被这满密道的战刀惊得魂飞魄散之际,走在最前面的侍卫出了更令人震惊的声音:“陛下!前面……前面没路了,但是……好像有光透进来,是……是个出口!”
众人挤上前去,果然看到密道尽头被伪装的砖石封堵,但缝隙间确有天光渗入。侍卫们合力推开那扇伪装的暗门——
外面,赫然是一座精巧雅致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而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认得,这花园的布局,这府邸的气派……这分明是安王府的后花园!
“安……安王府?!”不知是谁惊骇地叫破了这个地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唰”地一下从面如死灰的北堂弃身上,转向了刚刚才优哉游哉走下密道,此刻却僵在入口处、脸上笑容彻底凝固的安王北堂弘!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这密道怎么会通到我家!”北堂弘惊慌失措地大叫,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之前议论的兵部官员再次低声对同伴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后怕,“六千战刀,密道直通王府……这安王殿下,所图不小啊!”
“原来巨贪的不是五王爷,是这位!私藏如此多的兵器,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五王爷怕也是被利用了,这刑部大牢,竟成了人家藏匿兵甲的库房!”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惊骇、猜疑、恐惧、幸灾乐祸……种种目光交织在安王与五王爷身上。
定国公楚仲桓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安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暴戾。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把火,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如此精准又狠辣地烧到了他自己扶持的人身上!
北堂少彦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我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他低头,与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局面,已然按照我们的计划,彻底搅浑了。
“你们……你们都是朕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啊!”北堂少彦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指着被押解的两人,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待朕,对待这大雍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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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父皇那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质问,我在心底默默长叹一口气。我这父皇,若是不做皇帝,去那戏班子,定然也是个名动天下的角儿。
“皇上!臣弟冤枉!臣弟不知道啊!这密道,这些刀,臣弟一概不知!定是有人陷害!对,是有人陷害于我!”安王北堂弘涕泪横流,挣扎着想要上前,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的辩解。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五王爷北堂弃的死寂。他自被押解起,便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指责、惊惶都与他无关。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座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石雕,这种异样的沉默,反而比安王的哭喊更让人心头不安。
“够了!”北堂少彦仿佛不堪重负,疲惫又痛心地挥了挥手,“将……将安王、五王爷暂且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待一切……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朕……朕再做决断。”他声音沙哑,完美演绎了一位被至亲背叛、深受打击的帝王。
我适时地上前,伸出小手紧紧握住他微凉的大手,仰起脸,满是担忧与依赖:“父皇,您别太难过了,您还有嫣儿呢。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回宫……回宫吧。”北堂少彦像是耗尽了力气,靠在我身上,喃喃道,“朕想一个人……静静。”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在一片唏嘘与复杂的目光中离开这是非之地时,一个沉稳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公主殿下。”
我脚步微顿,回头看去,正是定国公楚仲桓。他站在原地,目光如古井深潭,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极淡、却让人极不舒服的笑意。
“公主棋艺精湛。”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知老臣……可否有那个荣幸,能与公主手谈一局,切磋切磋?”
嘶……这老狐狸!他果然看出了这局是我在背后推动。但那又怎样?木已成舟,证据“确凿”,众目睽睽,这是阳谋,更是死局!除了我,无人能解。
我立刻扬起一个无比天真烂漫的笑容,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话中的机锋,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