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叛乱,肃清宫闱,稳定局势——这是他们对陛下,对公主,此刻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事情!战争的扫尾工作,在弥漫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气中,以更加冷酷高效的姿态,迅展开。
季泽安一路风驰电掣,怀抱着北堂少彦几乎化作一道虚影,终于冲到了寝殿前。他毫不迟疑,猛地抬脚,地一声巨响,厚重的殿门应声洞开。他快步冲到龙榻前,动作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北堂少彦平放在柔软的锦被之上。
没有丝毫停歇,他立刻盘膝坐在榻边,双掌抵住北堂少彦冰冷的心口,精纯浑厚的内力如同不要钱般,疯狂涌入对方体内,试图强行吊住那缕即将消散的生机。
少彦,撑住!他低声嘶吼,额角青筋暴起,汗水迅浸湿了鬓。
然而,北堂少彦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青黑,那黑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在皮肤下蔓延开来,尤其是伤口周围,更是乌黑亮,狰狞可怖。毒气,已然攻心!
当我和浅殇、碧落三人气喘吁吁、心焦如焚地冲进寝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季泽安眼角竟挂着清晰的水痕,那是一个骄傲男人不愿示人、却无法控制的绝望泪水。他紧咬着牙关,输送内力的双手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固执地不肯撤回半分。
爹!父皇他……我哽咽着扑到床边。
季老爷!浅殇与紧随其后的彼岸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无需多言,两人立刻行动起来。
彼岸快步上前,她的动作快、准、稳。她先是迅检查了北堂少彦胸口那柄没入至柄的短刃位置,眼神锐利如鹰。浅殇,准备止血散和护心丹!大小姐,按住陛下,绝不能让他因剧痛挣扎!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立刻依言上前,双手死死按住北堂少彦冰凉的肩膀,泪水滴落在他明黄色的寝衣上,晕开一片深色。
彼岸深吸一口气,玉指如电,在北堂少彦伤口周围的几处穴位疾点数下,暂时封住部分血脉。随即,她右手快如幻影,猛地握紧那乌黑的刀柄!
呃——!即使是在昏迷中,北堂少彦的身体也因这极致的痛苦猛地一颤。
忍住!彼岸低喝一声,手腕猛地力——噗嗤!
带着倒钩的短刃被硬生生拔出,一股泛着诡异黑紫色的浓稠血液瞬间从伤口喷射而出!彼岸眼疾手快,早已准备好的金疮药混合着特效止血散,被她精准地、大力按压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北堂少彦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了一下。
几乎在短刃拔出的同一时间,浅殇动了。她指尖捻着三根比其他银针更细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特制长针——这是用来逼毒和护住心脉的冰魄针。她目光专注,下手如飞,三根长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北堂少彦心口膻中穴、以及周围两处要穴,针尾微微震颤,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紧接着,她将一枚龙眼大小、散着奇异清香的朱红色丹药——正是用极其珍贵的药材炼制、能暂时护住心脉、对抗百毒的九转还魂丹,塞入北堂少彦口中,并用巧劲助其咽下。她的手指随即搭上北堂少彦另一只手腕的脉搏,屏息凝神,全力感知着他体内毒素的流向与心脉最细微的变化,秀眉紧紧蹙起,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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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泽安依旧在疯狂输送内力,为浅殇的解毒和彼岸的救治争取着最宝贵的时间。寝殿内,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声、银针震颤的微鸣,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药味交织的绝望气息。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时间在死寂与焦灼中缓慢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彼岸用洁白的纱布在北堂少彦胸口缠绕了最后一圈,将那狰狞的血洞严密地包扎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额已被汗水浸湿,指尖还残留着沾染的帝血。
几乎在同一时刻,浅殇纤细的手指逐一拂过那几根闪烁着寒光的“冰魄针”,将它们极其小心地从北堂少彦的要穴中缓缓收回。随着银针的离体,北堂少彦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某种支撑,微不可察地软了下去,气息愈微弱,唯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尚在人间。
“我……我父皇怎么样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浅殇抬起苍白的脸,先是无助地望了望师姐彼岸,得到的是一个同样沉重的眼神,然后她才缓缓转向我,那双总是带着聪慧光芒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水汽和深深的无力。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
“这毒……太过霸道,阴损异常,绝非寻常之物。观其毒性蔓延之势与侵蚀心脉的方式……应该……是出自‘落花洞’的独门秘毒。我……我已竭尽全力,也只能暂时……”
“落花洞”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殿内每个人的心头!
一直沉默着、持续输送内力的季泽安,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他抵在北堂少彦心口的手掌倏地收回,因内力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踉跄。他猛地转身,一把死死攥住浅殇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因极致的急切而变得嘶哑异常:
“你能护住他几日?!说!确切的时间!”
浅殇被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执念慑住,忍着腕上的剧痛,颤声答道:“最多……七日。七日内,我可勉强护住心脉不绝,但……也仅仅是……不死。”
“七日……不死……”季泽安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瞬间闪过无数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决绝,有痛楚,有一丝久远的回忆,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他猛地松开浅殇的手腕,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他吐出一个斩钉截铁的字,目光在我和床榻上的北堂少彦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碎——有关切,有嘱托,更有一种义无反顾的诀别。
“等我!”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玄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寝殿,身影迅消失在殿外的昏暗之中,没有回头。
我知道他与那神秘莫测的“落花洞神女”之间,有着极深的、不愿为外人道的纠缠。我几乎可以肯定,我爹此刻,定然是去求那位神女了,去求取能解这“落花洞”秘毒的解药。
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次,为了救他这个斗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却也曾是兄弟的情敌,我那位骄傲的父亲,究竟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龙榻边,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北堂少彦那只冰凉而粗糙的大手。我将自己泪湿的脸颊紧紧贴在他毫无温度的手背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逐渐流逝的生命。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手,也浸湿了明黄色的锦被。
“父皇……”我泣不成声,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看看我,我是嫣儿啊……你答应过要看着我长大,要看着我把大雍变得更好的……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
压抑的呜咽在空旷的寝殿中回荡,混合着浅殇和彼岸低低的抽泣声,以及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构成了一曲绝望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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