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温柔的画笔,轻轻描摹着天枢城苏醒的轮廓。那悬浮于城市上空的九颗“昊阳珠”,此刻正从沉睡中缓缓亮起,洒下亿万道柔和却不失明亮的光辉,既不刺眼,又足以驱散一切阴霾,将整座巨城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充满灵机的光晕之中。光线透过客栈窗户上那层薄薄的、刻有简易聚灵阵法的窗纸,在房间内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林轩盘膝坐在蒲团上,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眼眸深处,一丝混沌之色如昙花一现,迅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井无波的深邃与平静。经过连续几日的深度调息和巩固,他与苏月不仅将筑基中期的境界彻底稳固下来,更是将流云仙府中的所得——无论是修为的提升、剑道的感悟,还是那部玄奥莫测的《流云仙经》——都细细梳理、消化了一番。此刻的他,气息愈内敛深沉,仿佛一座深潭,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举手投足间,与天地灵气的交融更为自然和谐,显然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又精进了一层。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酒剑仙拎着一个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油纸包走了进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勾动着人的食欲。
“喏,东街王婆家的灵肉包子,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十个下品灵石一个,贵是贵了点,但用料实在。”酒剑仙将油纸包丢给林轩和苏月,自己则习惯性地摸出那个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朱红色酒葫芦,美美地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满足,“用的是正宗一阶灵兽踏云獐的里脊精华肉,肥瘦相间,嫩而不柴,再配上能宁心静气的三叶聚灵草做馅,对你们刚刚突破,稳固修为、平复躁动气血有点好处。”
林轩接过,入手温热。他打开油纸包,只见里面躺着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皮薄馅足、晶莹剔透的包子,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饱满的馅料和浸润的汤汁。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鲜香在口腔中爆开,肉质紧实弹牙,灵气与草药的清香完美融合,不仅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力也随之在四肢百骸化开,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苏月也小口品尝着,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
“师父,天骄榜报名的事……”林轩一边细细品味着包子的美味与灵力滋养,一边问道。
“打听清楚了。”酒剑仙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神色认真了几分,“报名处在内城区的‘天骄阁’,由城主府直接管辖,权威性毋庸置疑。报名流程不算复杂,主要就是验证骨龄,确保在三十以下,然后登记姓名、出身、修为等基本信息,最后领取一枚独一无二的参赛令牌。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林轩,“那里人多眼杂,各方势力的眼线多如牛毛,说是龙潭虎穴或许夸张,但绝对是信息交汇、暗流汹涌之地。”
他顿了顿,直视林轩:“青玄门赵长老那老小子出的通缉令,虽然还没敢大张旗鼓地贴到天枢城核心区域,以免触怒城主府,但他肯定派了不少暗桩盯着的。你小子的‘林轩’之名,加上流云仙府里闹出的动静,现在在特定圈子里,可是个烫手山芋。用‘木风’这个化名,配合千幻面,虽能瞒过一时,但天骄榜乃是龙争虎斗之地,一旦动手,你的剑道风格、战斗习惯,特征都颇为明显,迟早会被有心人,尤其是青玄门的人盯上。这一步踏出,可就再难回头了。小子,你想好了吗?”
林轩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感受着体内残余的暖流,眼神没有丝毫犹豫,清澈而坚定:“师父,我想好了。一味的逃避和隐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会让敌人愈猖狂,让自己道心蒙尘。唯有迎难而上,在这万众瞩目、汇聚中州年轻一代最顶尖天才的舞台上,凭借手中之剑,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的实力和价值,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打破污蔑,为自己争得一片安宁的修炼天空。‘木风’,便是我新的开始,亦是我磨砺剑锋的试金石。”
苏月在一旁轻轻点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林轩,无声地传递着她的支持与信任。
“好!有魄力!这才像我酒剑仙的徒弟!”酒剑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拍了拍林轩的肩膀,“既然你意已决,那便走吧。徒媳妇,你就别跟着去了,在客栈留守,顺便可以好好研读一下那部《流云仙经》,此经玄妙,对你未来的道途大有裨益,也能避免我们同时暴露的风险。”
苏月乖巧应下:“师父放心,林大哥小心。”
酒剑仙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林轩走出了客栈,融入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们没有选择乘坐那些装饰华丽、由驯服灵兽牵引的公共云辇,一方面是为了节省灵石,另一方面,步行更能体会这座城市的氛围,也更不易引人注目。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售卖各种法器、丹药、符箓的商铺,宝光隐现;也有摆摊出售灵草、矿石、妖兽材料的散修,琳琅满目。越靠近内城方向,周围的建筑越恢弘气派,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隐隐有阵法光华流转。行人的平均修为也明显提高,筑基期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令人心悸的、属于金丹期修士的晦涩气息一闪而逝,彰显着天枢城内城的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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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的入口,是一座高达十丈的巨型拱门,由某种青黑色矿石砌成,上面雕刻着复杂的云纹和瑞兽图案,散出肃穆沉重的气息。拱门两侧,站立着两排身披亮银色灵铠、手持制式长戟的守卫,个个眼神锐利,气息彪悍,最低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进入内城需要查验身份令牌,无论是永久居民的身份玉牌,还是外来者办理的临时令牌。
酒剑仙和林轩亮出之前办理的临时令牌,守卫接过,仔细核对了令牌内的气息与本人无误,又用一种特制的镜类法器扫过他们全身,确认没有携带违禁物品或易容伪装(当然,林轩的千幻面品阶极高,并未被这常规检测识破),这才挥手放行。
一踏入内城,环境陡然一变。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空气中的灵气浓度瞬间提升了数倍,呼吸之间都感到心旷神怡。街道更加宽阔整洁,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青罡石。两侧的楼阁不仅更加高大雄伟,其建筑材料和装饰也明显上了几个档次,温神玉、聚灵木、星辰沙等珍稀材料随处可见,宝光隐现,阵法波动连绵成片。空中,偶尔有造型华丽、散着强大灵力波动的私人飞舟或御剑光芒掠过,度极快,引得地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眼中流露出羡慕或敬畏的神色。
“看到没,那边一群穿着星纹道袍、气息与周天星辰隐隐呼应的,是星陨阁的人,擅长星辰占卜和引星力作战,神秘得很。”酒剑仙低声为林轩介绍着,仿佛一个尽职的向导,“那边那些,一身锋芒毕露,行走如剑,是天剑宗的弟子,个个都是剑道狂人。还有那群,浑身散着各种药材混合的清香,袖口绣着药鼎图案的,是丹鼎派的门人,炼丹术独步中州,富得流油,没人愿意轻易得罪……嘿,那边穿着冰蓝色裙衫,个个冷若冰霜的,是北域冰魄谷的女娃们……”酒剑仙如数家珍,“天枢城内城,才是中州真正顶尖势力、万年世家、隐世宗门的缩影和角力场,在这里,金丹多如狗,元婴才能抖一抖,你小子现在这点修为,放在外面算个天才,在这里,可得把尾巴夹紧点。”
林轩默默点头,将师父的话牢记心中,同时更加收敛自身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初次进入内城、有些拘谨和好奇的筑基中期散修。
天骄阁位于内城最核心的区域,靠近巍峨耸立的城主府。那是一座气势磅礴的九层塔楼,通体由能够温养神魂、安定心神的温神玉砌成,高耸入云,在昊阳珠的光芒下流转着温润祥和的光泽。塔楼造型古朴,飞檐翘角如凤翼展翅,每一层都雕刻着不同的古老符文和瑞兽图案,隐隐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复合阵法,散着令人心神宁静却又不敢有丝毫亵渎的威严气息。
塔楼前,是一片以白玉灵岩铺就的巨型广场,方圆足有千丈,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喧声鼎沸。来自中州乃至周边地域的年轻修士们,排成了数条蜿蜒曲折的长龙,从广场边缘一直延伸到天骄阁那巨大的门扉之前。这些年轻修士,男的或俊朗或英武,女的或清丽或妩媚,个个精气饱满,神光内蕴,眼神中充满了自信、锐气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的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初期,其中筑基中期、后期占了大多数,甚至不乏一些气息圆满、已达筑基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结丹的天才人物。他们或独自静立,闭目养神,仿佛周围喧嚣与己无关;或成群,低声交谈,彼此间目光交汇,带着审视、警惕、比较,还有毫不掩饰的昂扬战意。空气中,各种属性的灵力波动交织碰撞,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场,修为稍弱者身处其中,只怕会感到呼吸不畅。
林轩收敛了所有可能引人注意的气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默默排在标注着“散修及小型宗门”的队伍末尾,毫不起眼。他耐心等待着,同时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竞争对手,心中暗凛。这些参赛者,几乎没有庸手,不少人的气息凝练厚重,或凌厉逼人,或诡异莫测,都让他感到了隐隐的压力,也激了他内心更强的斗志。这才是他渴望的舞台!
排队的过程漫长而枯燥,足足排了近一个时辰,队伍才缓慢前进了不到三分之一。但这等待的时间,却也成了获取信息的最佳时机,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汇成了一幅生动的天骄群像图。
“听说了吗?南宫世家的那位‘火凤仙子’南宫璇,昨日已正式报名了!据说她前段时日进入了家族掌控的熔火秘境深处,得了大机缘,修为已臻至筑基巅峰,体内的凤凰真火更加精纯霸道,据说能焚金融铁!她这次的目标,可是直指天骄榜前二十!”
“前二十?我看以火凤仙子的天赋和实力,未必不能冲击一下前十!别忘了,她的老对头,北堂世家的‘冰凰’北堂雪也出关了,据说在北极冰原练成了‘玄冰领域’,所过之处,冰封千里!她们俩一火一冰,可是宿命之敌,这次怕是要在榜上分个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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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她们!天剑宗这一代的‘剑子’凌无锋也于三日前破关而出,据为他护法的长老透露,其剑意之强,锋芒之盛,竟让一位金丹中期的长老都为之动容,直言其有剑道至尊之姿!”
“不光是这些世家宗门的宝贝疙瘩,散修里也出了几个狠人!那个叫‘韩厉’的,据说来自南疆混乱之地,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星,手段狠辣无比,对敌从不留活口,已经有好几个挑衅他的宗门弟子遭了殃。”
“啧啧,看来这一届的天骄榜,可真是群星璀璨,龙争虎斗,比往届要激烈太多了!想要挤进前一千名,获得排名,都难如登天啊!”
“对了,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流云仙府事件吗?那个据说以筑基初期修为,在众多金丹眼皮底下夺了最大机缘,还疑似坑杀了青玄门真传弟子的林轩,会不会也来了?”
“林轩?哼,一个走了狗屎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罢了。得罪了青玄门,现在怕是如同丧家之犬,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瑟瑟抖呢,哪敢来这天骄榜自投罗网?说不定早就被青玄门暗中擒杀了吧?哈哈……”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如此议论,尤其是那些充满质疑和轻蔑的揣测,林轩面色平静无波,心中更是毫无涟漪。他此刻是“木风”,一个籍籍无名、前来碰碰运气的普通散修。这些闲言碎语,不过是过耳清风,甚至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在这舞台上证明自己的决心。
就在他默默观察时,排在他前面的一位背着巨大剑匣、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回过头来,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憨厚却带着几分精明的笑容:“小兄弟,看你这身打扮,也是散修?俺叫石破天,来自北地荒原,嘿嘿,第一次来天枢城,这地方可真他娘的大,人也真多!”
林轩抬眼看去,这壮汉的剑匣比寻常剑匣大了三倍不止,通体由暗沉沉的玄铁打造,上面布满了各种兵器碰撞、爪牙撕裂的斑驳痕迹,散出一种久经沙场的惨烈气息。壮汉自身气血旺盛如烘炉,显然走的是体修与剑道结合的路子,修为已达筑基后期,根基扎实无比。
“木风。”林轩简单回应,声音透过千幻面,显得略微低沉沙哑。
“木风?好名字,听着就挺结实,像俺们北地的白杨树,哈哈!”石破天自来熟地拍了拍林轩的肩膀,力道不小,但林轩身形纹丝不动,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次天骄榜可真是热闹,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看到那边没有?”他指着旁边那条标注“大型宗门及世家”通道前排的一个身着紫色劲装、面容冷峻、周身隐约有细微电光跳跃的青年,“那是紫霄剑派的当代真传大弟子,雷无桀!据说已经将紫霄剑派的镇派绝学《紫霄雷剑诀》练到了第七重,出手快如闪电,剑引天雷,是个劲敌!俺在来的飞舟上,见过他一剑劈碎了一头筑基巅峰的飞行妖兽,那威势,啧啧!”
林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雷无桀似乎感应到注视,锐利的眼神如电般扫了过来,在与林轩目光接触的刹那,林轩感到一丝微弱的麻痹感掠过皮肤。他心中微凛,太初剑心自然运转,将那不适感瞬间驱散。雷无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深深看了林轩一眼,这才转回头去。
“还有那个,”石破天又压低声音,指向队伍中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瘦削身影,“幽冥宗的鬼影子,真名没人知道,擅长各种暗杀、隐匿、诅咒之术,神出鬼没,在秘境里遇到这种家伙,可得把招子放亮一点,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队伍缓慢而坚定地前进着,林轩默默观察着这些未来的竞争对手。他注意到,虽然同为散修通道,但其中确实藏龙卧虎。不远处,一个抱着古朴瑶琴、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气质清冷脱俗,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轻抚,竟能引动周围天地灵气随之产生微妙的共鸣与律动,显然音律之道已臻化境。还有一个看似病弱、不时掩口轻咳的青衫书生,但他每一次咳嗽,其周身尺许范围内的空间都会产生极其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涟漪,仿佛连空间都承受不住那咳嗽声中蕴含的奇异力量……
就在即将轮到林轩时,旁边那专供顶级势力子弟通行的“贵宾通道”突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只见一个身着绣有金丝大鹏鸟图案的白色锦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倨傲之色的青年,在一众气息精悍的随从簇拥下,径直走向报名处,根本无需排队,周围维持秩序的城主府修士也对其视若无睹,显然是默认了这种特权。
“是公孙世家的公孙羽!”人群中有人低呼,语气中带着羡慕与忌惮,“据说他身具上古天鹏血脉,觉醒了一丝极神通,度冠绝同代,无人能及!是此次冲击天骄榜前十的热门人选之一!”
那公孙羽似乎感受到来自散修通道的众多目光,其中一道尤其平静,他下意识地转头看来,正好与林轩的目光对上。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天生的优越感,一股无形的、属于顶级世家天才的骄傲气势随之压来。林轩面色不变,体内太初灵力如溪流般自然流转,太初剑心澄澈如镜,将那无形的压力悄然化解于无形,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