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落越大。
李岏抱着人行到方华殿时,发上已落了一层白雪,状若白发。
全福并着方华殿的宫人不预他会此时突然回来,一时乱成一团。
他却看也未看一眼,抱着人一路疾行,一路砰砰踹开殿门,直走到寝殿里头,将怀里昏迷的人放在了床上。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还昏迷着,面颊泛着粉红。
大氅上落的雪一点点消融。
李岏面无表情看了一会,才伸出冷白的手指,躬下身将她身上湿冷的外裳一点点脱下来。
指尖触到她温玉一般的肌肤时,她似乎感应到似的,对着他手指的方向侧了侧头。
嘴中喃喃叫了一声。
李岏睫毛微颤,正整理衣裳的手一顿,手背上青筋突起,他猛地扯过床上的锦被将人盖住。
雪扑簌簌地打上了门窗。
方才殿下回来的动静闹得整个方华殿噤若寒蝉。
全福不知今夜发生了什么,却只见到殿下浑身是雪,怀里还裹着个人,他顾不上其他,当即收拾了衣物。
正推门进来,要与他换衣裳沐浴事宜。
却见到殿下背着身子站着床边,听到响动头也不转,声音如浸了冰:“滚出去!”
全福一眼看到殿下背在身后的手掌,不由心头发寒,浑身发颤,连不迭退了出去。
屋内回了寂静。
只有外头雪落的声响。
发上,身上的雪渐渐消融为水,李岏便只是坐着,已浑身又冷又硬,头发湿漉漉一片。
他却似丝毫未觉,只是坐在床边,人的面容发呆。
不知这样看了多久,宋轻风才动了动,幽幽转醒。
方睁开眼,便瞧见了坐在床边人。
窗外新雪映得室内一片朦胧,映着对面人恍惚的面容,她恍惚记起方才昏倒前的记忆,双眸中爆发出激动的火光来:“兰……兰哥……”
她的话卡在了喉间,却见面前人冷硬的嘴角自光影中显现,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
宋轻风住了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自眸中飞快地闪过。
李岏却一眼就瞧见了她眸中的变化,心中当即如针扎一般刺痛难忍。
他狠狠咬住牙,才防止自己的失控。
宋轻风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雪光透进来照得清楚,此处却竟甚是陌生。
但应该已不在宝华殿了。
她脑中想起方才在宝华殿上所见,那古埙曲犹在耳边,而湖边的人影是那么真切。
那转过来的面容,分明是自己梦里见过无数遍的样子。
他甚至还伸出手来,笑着说过来。
宋轻风顾不得腿软心慌,当即就抓了衣裳来要起身去。
行动间撞翻了床头的物架一通乱响。
李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沉沉,嗓音冰寒:“去哪?”
他手下加力道,将宋轻风雪白的手腕都抓得红了。
宋轻风忍不住龇了一声,见他模样,犹豫地道:“方才,方才在宝华殿……”
李岏手下用力,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将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打断她,气息便喷在她的颈间:“方才你多饮了些酒,有些醉了。”
“酒?”
“那果酒虽甜,却极醉人,我见你歪歪倒倒往外去,外头那么冷,便将你带回来了。”
那宴中果酒清香甜腻,宋轻风喝着喜欢,便不小心多喝了几杯。
李岏继续道:“不知你疯疯癫癫往外跑什么,那湖边又湿又冷,一个人影也无,你偏要去。”
宋轻风忍不住嘴唇颤抖,看了他,好一会才喃喃地道:“一个人也没有吗?”
难道当真是自己眼花了。
这些年,她总是不经意间,冒出他出现的错觉。
可每一次都是失望,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方才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切。
但若方才一切是真的,以太子的性情,又怎么还会若无其事地带自己来方华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