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昭却不由分说地牵紧她的手,让她倚着他的臂膀往前走。
禁军就在马车边上等候。安澜忐忑,若让别人瞧见他们手牵手的,有失体统,便再次缩手,却,被那人握得更紧了。
檀昭牵着妻子,好整以暇地从所有人面前经过,将她扶上马车,又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你且闭目养神,我们很快到家。"
安澜心尖一颤,点了点头。
马车从顺天门进入,驰上西大街,一到京城万家灯火,夜色璀璨。
回家。
她忽然思及一事。
——曾经她总想离开京城,是因为,在这儿,她从没找到家的归属。
彼时身旁这人,眸底蕴着一盏灯,似要照亮归程,将她裹入家的温暖。
第30章用刑玉面阎罗
马车从西大街转弯往南,很快抵达通济坊。
檀昭扶着安澜下车,碰见留守三名禁卫围着一辆青蓬马车,拔刀守候。
张首领疾步靠近:"檀大人,适才一陌生男子驾车到檀府,里面有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说这人是您要找的。车夫还留下一份信,说要您亲启。"张勤递上信件,以及一双布帛手套,细心嘱咐道,"大人小心,只怕万一信纸沾有毒液。那位车夫来路不明,头戴斗笠,故意遮掩面容,给了信后,他便弃车离去。"
檀昭谢过,接了信,转身看向安澜:"夫人可先进去歇息。"
安澜摇头:"我陪着官人,就一会儿不打紧。你且看信,还有车里那人?"
檀昭颌首,走远几步,戴上手套慢慢启信。
里面仅四字:刺客吴发。
吴发?那个七夕刺杀不成,落水逃跑的刺客?!
檀昭蓦然一惊,忙不迭地打开那辆马车。
车上那位被捆绑的汉子刚苏醒,口中塞着布条,只能干瞪眼地呜呜叫唤。檀昭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檀昭,又急又怕,蠕虫似的扭动身子往边上挪。
究竟谁做的这些,出于何等目的?!
檀昭暗惊。
安澜靠近:"车上谁人?"
檀昭向张首领交代几句,继而牵起安澜的手,走往府内。这个举动他做得自然而然,却在其他人眼里不可思议。
安澜也觉得不习惯,轻轻挣脱手,思量如何询问,便在僻静处停住脚步,扯了扯他的衣袖,娇声道:"檀郎,一定是什么大事情?你别瞒着我,你若不说,我害怕,又会寝食难安。"
檀昭不想她介入危险,再三思量,问道:"七夕那夜,有一刺客落水逃跑,娘子可有看清他的面容?"
安澜忙点头:"看清了!那时明月高照,河畔飘着许多水上浮,亮堂堂的,所以我看得挺清楚。"她有意解释一番,继续道,"那人眉毛粗短,三角眼,总之贼眉鼠眼的,鼻头宽大,还有,他左眼角有一道疤。"
给的信息足够详细。
"难道,车里是他?!"安澜佯装惊惧。
檀昭沉思她的描述,与车内那人外貌像似,"你先回屋。有件要事,我需立刻办了。"檀昭又牵住她的手。
彼时樱桃等人赶来,释然呼道。
"夫人回来了!"
"郎君找回夫人了!"
闻见动静,婆婆与母亲彼此搀扶走来,抱紧安澜。
回家。家的感觉。
身体的温暖,心潮的澎湃,安澜蓦地眼眶酸楚:"阿娘,阿婆,让你们着急了。"
阿娘:"宝儿平安回来就好!"
阿婆:"累了吧,快些歇息用膳!"
檀昭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向她们辞别。
安澜回眸,晓得檀昭要做甚么,嘱咐道:"官人小心。"
「我能力有限,只能帮到这步。」
「接下来靠你了!」。
檀昭雷厉风行,即刻押着吴氏,去到御史台狱。为了谨慎起见,他吩咐张勤快马加鞭,赶去开封府打听有何消息,很快得知,开封府在傍晚收留了六位失踪少女,她们皆困于欲城西都极乐,被人救出。
好巧。这两件事有否关联?
吴发之事暂不可透露,他要占据先机,亲自,即刻开审。
侍御史任真被连夜招来,作为佐证,还有一位书吏记录供词。
吴发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里,双手被铁链悬起,臂膀露出黥刺。
桌上各类骇人的刀锯、钳子、铁锤等刑具,墙面挂着倒钩的鞭子,还有两张不知人皮还是其他什么皮。墙角铜炉燃烧,热辣辣地吐出猩红的地狱业火。
檀昭换了一件白袍,打量各类刑具,似在郑重挑选。
像是索命的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