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如同回归母体的温暖,包裹着林凡濒临溃散的意识。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勃勃生机与精纯剑道本源的滋养。青色光柱之中,林凡残破的身躯、干涸的经脉、黯淡的金丹与神魂,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木,贪婪地汲取着这股源自归宗台最深处的馈赠。
断裂的骨骼自动接续,碎裂的脏腑在柔和生机下修复重生,枯竭的经脉重新变得坚韧宽阔,流淌着蕴含着淡淡青辉的混沌真元。那枚布满裂痕、几乎停滞的太虚金丹,在磅礴能量的灌注下,不仅裂痕尽复,更是光芒大放,滴溜溜旋转,体积缩小、凝实,表面混沌纹路愈深邃玄奥,隐隐有向更高层次蜕变的趋势。而悬浮于金丹之下的混沌剑胚,更是如同吃了大补药,灰芒流转,其核心那模糊的剑形轮廓,清晰了数分,散出的“剑”之道韵,更加古朴、纯粹、浩瀚。
最令人惊喜的是,之前强行凝聚、几乎溃散的“心剑”雏形,在这股精纯剑道本源的温养下,不仅稳定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虽仍虚幻,但其存在本身,已如同一枚种子,深深烙印在林凡的道基与神魂深处,成为他未来剑道的核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林凡的意识,终于从深沉的黑暗中缓缓浮出。
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琼楼玉宇、辉煌殿堂,而是一片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景象。
这是一间不过三丈方圆的石室。石室无门无窗,通体由一种温润的青灰色玉石构成,玉石表面隐隐有天然的、如同流云般的纹路,散着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整间石室。石室之内,空无一物,唯有中央地面,摆放着一个陈旧的蒲团。蒲团之上,端坐着一道身影。
那并非活人,甚至不是完整的魂魄。而是一道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的淡青色虚影。虚影面容模糊,无法看清具体样貌,唯有一股历经万载岁月沉淀、却又温润如玉的平和气息,以及一双清澈、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刚刚苏醒的林凡。
虚影身上,穿着一件样式极其古老的青色道袍,其上无任何饰物,唯有左胸处,绣着一个简单的、仿佛信手拈来的“云”字图案,飘逸自然。他双手随意搭在膝上,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小憩。
然而,当林凡的目光与那双清澈眼眸对上时,他却浑身一震,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油然而生。同时,丹田之中,那枚“青云剑魄”骤然出喜悦的嗡鸣,自动悬浮而起,散出柔和的青光,与那淡青虚影隐隐呼应。
无需言语,无需确认。林凡已然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他挣扎着起身,不顾体内依旧传来的阵阵虚弱与刺痛,整理了一下残破的衣袍,对着那淡青虚影,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弟子叩拜大礼。
“不肖后辈弟子林凡,拜见开山祖师!”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自内心的崇敬与激动。青云宗开山祖师,青云子!这位早已飞升上界、只存在于传说与典籍中的无上存在,竟在此地,留下了一道残影印记!
淡青虚影——青云子祖师残留的印记,微微颔,目光温和,如同长辈看着出色的后辈。一个平和、苍老,却又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直接在林凡心间响起,并非语言,而是意念的传递:
“不必多礼。起身吧,孩子。”
林凡依言起身,垂手肃立,心中依旧激荡。
“你能至此,引动‘归宗剑意’,诛灭邪魔,明悟‘心剑’,更得太虚之道、天剑传承,皆是汝之缘法,亦是汝之心性、毅力、机缘所致。”青云子祖师的意念缓缓流淌,带着一丝赞许,“吾当年飞升在即,感此地‘剑冢’特异,连通上古战场,下镇‘九幽戾皇’一缕分魂所化‘魔心’,故以毕生修为,融合秘境本源,铸就此‘万剑归宗台’为阵眼,又以部分剑魂与秘境本源相合,化为‘青云剑魄’,镇守此地,延缓魔心复苏,亦为后世弟子留一线传承机缘。”
“然,岁月流转,封印渐松,魔气渗透,更有宵小之辈(指幽殿)觊觎,屡次侵扰。天剑凌霄,乃上古英杰,其残魂所化‘剑魄魂晶’本为辅助镇压之关键,亦被污秽侵蚀,濒临崩碎。幸得汝至,净化魂晶,得其传承,更引动万剑之意,重固封印,斩杀来犯之敌,此乃大功,亦是大善。”
林凡连忙躬身:“弟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只是那‘魔心’……”
“魔心之事,吾已知晓。”青云子祖师的意念中带着一丝凝重,“汝先前于外围剑台引动万剑之意,加之诛杀那元婴魔头,其陨落时散逸的精纯魔气与死气,已被归宗台自动吸纳、净化,反哺秘境。而那‘魔心’,因失去外界接引与滋养,其复苏进程已被彻底打断,重归沉眠。以当前封印强度,若无更强外力干涉,千年之内,当可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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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心中稍安,但随即又想到那“九幽戾皇”的本体,以及幽殿的图谋,忍不住问道:“祖师,那‘九幽戾皇’……”
“此獠之事,涉及上古秘辛与九幽格局,非汝眼下所能深究。”青云子祖师微微摇头,“汝只需知晓,其乃九幽巨头之一,凶威滔天。此地封印的,不过其万载前侵入此界时,被斩落的一缕分魂所化。其本体被诸多大能联手,封印于九幽深处,然其爪牙(幽殿)亡我之心不死,始终图谋解封。此次失败,其短期内当无力再行如此规模之举。然汝既已卷入此局,日后恐难避其纠缠,需早做准备,勤修不辍。”
“弟子明白。”林凡凛然应道。他知道,自己与幽殿,与那背后的“九幽戾皇”,已然结下不死不休的因果。
“汝之剑道,以太虚为基,包容化生,又得天剑传承之堂皇,万剑洗礼之浩瀚,更于生死间明见本心,凝聚‘心剑’雏形,前途不可限量。”青云子祖师的目光仿佛能看透林凡的一切,“然,道途漫漫,切忌自满。汝之‘心剑’初成,需以岁月与感悟慢慢温养、壮大。太虚之道,演化万法,亦需更多积累。此地,尚有吾当年留下的一些微末之物,或可助汝一臂之力。”
说罢,青云子祖师那淡青虚影,缓缓抬起右手,对着林凡,轻轻一点。
刹那间,三道流光自虚影指尖飞出,没入林凡眉心。
第一道,是一股浩瀚如海、却又精纯无比的信息流,其中包含了青云子祖师对剑道的部分感悟、修行经验、以及对“青云剑魄”的更深层操控法门与炼化口诀。更有数门青云宗早已失传的镇宗剑诀、秘术,以及一些关于阵法、丹道、炼器的精深见解。这并非强行灌顶,而是如同打开了一扇门,将知识烙印在林凡识海,可供他随时查阅、参悟。
第二道,是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呈淡青色的“先天剑元”。此乃青云子祖师当年飞升前,截取的一缕本命剑道本源所化,其品质之高,远林凡此前接触的任何能量。这缕“先天剑元”一入体,便自动融入他的太虚金丹与混沌剑胚之中,顿时,金丹旋转度暴增,体积再次缩小凝实,表面混沌纹路中,隐隐多了一丝淡青色的道痕,整个金丹的质地仿佛生了某种升华,距离凝结元婴,似乎只有一步之遥!而混沌剑胚更是欢呼雀跃,将大半剑元吸收,形体再次清晰,灰芒之中,淡青光泽流转,气息愈古朴深邃。
第三道,则是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约拇指大小的青色剑形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云”字,背面则是“真传”二字。令牌之中,蕴含着一丝独特的空间波动与权限印记。
“此乃‘青云真传令’。”青云子祖师的意念传来,“持此令,汝为青云宗当代唯一‘真传弟子’,地位与各峰座等同,可调用部分宗门底蕴,有临机决断之权。此令亦是信物,他日若遇吾于上界遗留的其他布置或传承,或可凭此得获机缘。此外,凭此令,汝可自由出入此‘万剑归宗台’核心区域,借此处剑道本源修行,亦可初步调动秘境部分禁制,守护宗门。”
真传弟子!地位等同座!自由出入归宗台核心!林凡心神震动,这枚令牌代表的含义,实在太重了。这意味着,他不仅得到了祖师的认可,更在宗门内拥有了然的地位与责任。
“多谢祖师厚赐!弟子定当勤勉修行,光大宗门,不负祖师期望!”林凡再次深深一拜。
“嗯。”青云子祖师的虚影微微点头,身影似乎比刚才更加淡薄了一些,“吾这道印记,存世万载,只为等待有缘,交代后事。今日心愿已了,即将散去。临别之前,尚有数言叮嘱。”
“祖师请讲,弟子洗耳恭听。”林凡肃然。
“其一,魔劫将至,非仅幽殿。此界暗流汹涌,汝当尽快提升实力,以应大变。其二,汝之‘心剑’之道,关乎本心,需时时拂拭,勿使蒙尘。剑心通明,方能斩破前路迷雾。其三,宗门传承,重在‘人’。同门之间,当互助互持,然亦需明辨忠奸,雷霆手段。其四……”
青云子祖师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室,看向了无尽远处。
“……吾于上界,亦非高枕无忧。若他日汝能破界飞升,或可前来寻吾。届时,或许尚有未完之事,需汝相助……”
林凡心中一震,祖师在上界,似乎也遇到了麻烦?他连忙道:“若弟子有朝一日能飞升上界,必当寻访祖师,以供驱策!”
“善。”青云子祖师的虚影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身影愈透明,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此间事了,秘境即将关闭,所有幸存者将被自动传送回入口之处。汝可凭‘青云真传令’,稍作控制,安排同门撤离。那几名小辈,于剑梯之上亦有所获,出去后好生调教,皆是可造之材……”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影也几乎淡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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