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章凝见她欲言又止,不由问道。
「听说修信号塔的时候,也有些邪门事儿,」白落竹笑道,「那东西当然要建在高处,得爬到山脊上去落地,过程中就出过事故,修好後也经常时好时坏。」
「有什麽说法麽?」Gareth探问。
山区修建基础设施本就艰难,如果只是普通的工程故障,倒也称不上邪门。
「据说运营商请技术专家来看过,说是林区深处有什麽辐射干扰,」白落竹说,「但是这些年来胆子大进山里的人基本都有去无回,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麽。所以一时也传得沸沸扬扬,说什麽的都有。」
她本意是想闲聊几句,稍稍驱散一直沉默赶路的乏味与尴尬,没想到对方听到这里,神情微变,有些凝重。
章凝和艾沙对视一眼。
这是之前并不了解的信息。如果这里也有辐射干扰,说明残体遗落在深山老林里的概率很大。
黄昏时分,他们终於抵达景区边缘。
偌大的游客广场均是石板铺就,仅在边缘岔出一条小路,尽头蓝漆铁门紧锁,写着「林区禁地,游客免入」几个大字。
因不属於景区,小路积雪无人打扫,踩上去雪深及小腿,咯吱作响。
一位工作人员笼着袖子,裹得严严实实,从广场旁的小屋里出来。他打量一眼这几位不速之客,又跟白落竹寒暄几句。用的是当地话,听不真切。
按照流程,Gareth出示资料证件,对方瑟缩着打开门上缠绕的铁链,回过头来:「一切小心。」
艾沙点头致意,和众人一起进去,工作人员立即重新锁上门,脚步声在雪里远去。
面前是银装素裹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不辨天日。凛冽的寒风里夹着雪片,一阵紧似一阵扑向众人,如某种怪兽的利齿撕咬脸颊。
跟之前遍布人工痕迹的景区比起来,这里俨然才是神农架林区的真实模样。
冬日光线本就昏暗,白落竹不由加快脚步,踏入密林:「天很快就黑,我们动作要快些哦。」
虽说天寒地冻,很多动物都在冬眠,但神农架地区情况复杂,入夜之後总归不算安全。
原始森林没有路,冬枯的草茎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层,一步一陷。虽然有事先准备的衣物御寒,奈何南方的冷如魔法攻击,挟着湿寒气往脖子里钻,纵然全副武装也难以抵挡。
艾沙赶路大半天,背後早冷汗涔涔,风一吹,激得她更是缩紧脊背,蝴蝶骨都皱得生疼。
「你说的护林员小屋,要走多远啊?」她哆嗦着问白落竹。
「如果我们脚程够快,天黑前能到,」白落竹拄着捡来的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大概半小时。」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在凛冽寒风与迎面飞雪的夹击中,半小时会被无限拉长。
领路的白落竹虽然嘴上说加快速度,但毕竟是肉体凡胎,也难以顶风行走。
跟在她身後的章凝却忽地停步,抬头四望。
行进方向是下山的缓坡,他们的交谈在山谷中绵延荡出回音。但她下意识地感觉到,好像有什麽东西在盯着自己,视线凝定紧锁,几乎能在她身上扎个洞。
暮色将至,鸟倦归巢,林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耳畔只有风声呜咽。
「怎麽了?」Gareth回过头,问道。
章凝凝神远眺。视野所及之处灰茫茫一片,空山岑寂无人,天地间似乎只有这四个人艰难前行。
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那道视线适时消失,迅速而无声。以章凝的耳力,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的动静。
她摇摇头:「没事。」
天寒地冻丶人迹罕至的深山,哪里会有人从空中俯瞰跟踪她?
大概只是向来谨慎导致的多心而已。
章凝收敛心神。众人一时无话,专心对付脚下的艰难。
身後杂乱的脚印陷在深雪中,迤逦向山腰延伸,除此之外,雪地平整得像刚出炉的棉花糖,蓬松软绵,看不出任何人或兽类经过的痕迹。
冷鸦却却,寒枝渐渐穷尽,眼前露出平坦辽阔的雪原。
「快到了。」白落竹雀跃抬头,伸手指向下方,「就是那里!」
暮色笼罩的密林边缘,隐约浮凸出一方灰色的屋檐。天色已经擦黑,窗户却没有亮灯,黑漆漆地张着嘴,像莫测的深渊。
「奇怪,怎麽会没有灯?人去哪里了?」她喃喃道,脚步不由加快些。
「护林员不休假麽?」Gareth问道。
「冬天是偷猎的多发季节,他们春节也会轮流值班,」白落竹答道,「按道理不应该没人在。」
众人终於接近小屋,章凝不由默默握紧藏在衣服里的星蚀。为避人耳目,这些天来她记得陆霜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暴露身手。
但依白落竹所说,守林员消失得有些蹊跷,可能已经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