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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京城的风声（第1页）

五岁生辰的欢愉气息，如同春日里最后一场暖风，在田庄里萦绕了几日，才渐渐沉淀为日常的温馨。顾阑秋似乎因那句“要快快长大帮清弦哥哥”的誓言，而多了几分微妙的成长，听徐嬷嬷讲规矩时更认真了些，练字时小身板也挺得更直。

沈清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份因她纯真愿望而激荡的暖流未曾消退，却也深知，孩童的承诺虽真挚，但风雨并不会因这份真挚而迟来。他面上依旧是那个温润耐心的“清弦哥哥”，暗中却将更多精力投注于墨尘带来的消息上。

此刻，书房内，烛火摇曳。

墨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迹，无声显现。

“主子。”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京城有新的风声。”

沈清弦放下手中看似是孩童启蒙读物的书卷，抬眸，目光沉静如水：“说。”

“高嵩那边，柳芸娘失手被逐的消息显然激怒了他。”墨尘语平稳，却字字清晰，“我们安排在司礼监外围的眼线传回消息，高嵩在宫内了好大的火，斥责柳芸娘废物。更重要的是，他并未放弃对江南的关注，反而……提升了戒备等级。”

沈清弦指尖轻轻叩击桌面，出规律的轻响。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柳芸娘失败，若高嵩就此罢手，反倒不像那条老狐狸的作风。

“他派了谁来？”沈清弦直接问出关键。提升戒备意味着会有更专业、更危险的角色接手。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主子总能一针见血。“根据零散信息和行为模式推断，高嵩很可能动用了他的暗刃——萧寒。”

“萧寒……”沈清弦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调取前世的记忆。萧寒，高嵩麾下最神秘也最锋利的刀，专司暗杀与清除异己，武功极高，行踪诡秘，据说出身江湖邪派，被高嵩网罗后，成为其阴影中最令人胆寒的存在。前世，不少忠于皇室、反对宦官专权的大臣，便是莫名其妙地死在此人手中，且几乎不留痕迹。此人不同于柳芸娘那种依靠色相和诡计的角色，是纯粹的、高效的杀戮机器。

“确定是他？”沈清弦确认道，神色愈凝重。

“八成把握。”墨尘答道，“京城暗线察觉到一股陌生的强大气息在调查与顾家旧案相关的线索，行事风格狠辣利落，与萧寒的特征吻合。而且，高嵩近日常常独自召见一个身形瘦削、气息阴冷的黑衣人，宫人皆不敢靠近。”

沈清弦沉默片刻。萧寒的出现，意味着威胁等级骤然提升。面对这样的对手，仅靠田庄现有的防御和墨尘的暗中保护，风险极大。萧寒擅长隐匿和一击必杀，防不胜防。

“我们的‘惊蛰’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沈清弦转而问道，危机感促使他必须加快步伐。

“已初步联系上三位顾家军旧部，他们分散各地，听闻小小姐可能尚在人间，均激动不已，愿效死力。另外，通过旧日关系网，也接触到了两位对高嵩专权不满的御史，他们虽态度谨慎，但已表现出对顾家案重启的兴趣。”墨尘汇报着进展。

“不够。”沈清弦摇头，“度还要加快，联络范围要更广。高嵩既已派出萧寒，说明他耐心有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要时，可以透露部分我们已掌握的关键证据，增加说服力。”

“是。”墨尘领命，随即又道：“还有一事。北边传来消息，镇北侯谢凛此次巡边规模较大，世子谢寻舟亦随行。按行程估算，约莫半月后，会途径我们所在的江南道，可能会在此休整一两日。”

谢寻舟……

沈清弦眸光微动。这个名字，在细纲中被标记为推动他情感明朗化的关键男配。一个意气风、家世显赫的少年将军。他几乎能想象到，当这样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出现时，会对生活相对单纯的意儿产生怎样的冲击。而他自己，这副九岁的孩童皮囊，届时又将处于一种何等微妙甚至尴尬的境地。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刻察觉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那并非嫉妒，更像是一种基于预知的、对既定轨迹即将偏离现状的审慎，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比之下产生的……紧迫感。

“知道了。”沈清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留意他们的确切行程。另外，萧寒之事，列为最高优先级。加派双倍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护意儿，庄内所有进出人员必须严加盘查，饮食起居需经多重检验。我们不能有任何疏漏。”

“属下明白。”墨尘肃然应道，“已调整布防，绝不会让萧寒有可乘之机。”

墨尘离去后，书房内重归寂静。沈清弦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远处，顾阑秋居住的小院灯火已熄，想必那小家伙早已进入梦乡，或许正做着香甜的梦，梦里没有阴谋诡计，只有她的清弦哥哥和好吃的点心。

而他所处的世界，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京城的风声，裹挟着高嵩的怒意和萧寒的杀机，正越过千山万水，吹向这片看似宁静的江南田园。

他轻轻合上窗，将寒意隔绝在外。转身走向书案，铺开一张江南舆图，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山川城镇、交通要道。

萧寒要来，便来吧。他沈清弦重生一世，岂会惧一介杀手？

谢寻舟要来，也来吧。他倒要看看，这一世的轨迹，是否会因他的存在而有所不同。

当前最紧要的，是确保意儿的绝对安全，并加布局，在高嵩动更猛烈的攻击之前，积蓄足够反击的力量。

他提起笔，在舆图上几个关键位置做了标记，脑海中飞运转，完善着应对之策。烛光下，九岁少年的侧脸轮廓尚显稚嫩，但那专注而沉稳的神情，那运筹帷幄的气度，却分明是历经沧桑、掌过乾坤的摄政王风范。

京城的风声已至，山雨欲来风满楼。但他这片看似小小的“楼”，内里却早已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这一夜，书房的灯光亮至很晚。而隔院安睡的小人儿，对即将逼近的风暴，仍一无所知，只在翻身后，无意识地咂咂嘴，喃喃梦呓了一声模糊的“哥哥”。

沈清弦笔尖一顿，抬眼望向那个方向，冰冷的眸光在瞬间融化，漾开一片温柔的坚定。

意儿，别怕。清弦哥哥在。无论来的是萧寒，还是别的什么，都休想伤你分毫。

这承诺，重逾千斤，跨越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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