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法手执雷霆法鞭,设下重重雷网,颇有一夫当关丶万夫莫开的架势。
“神上何故一定要走?紫霄庭本就是仙神居所,多少凡人修行一生,也到不了此处,神上又何必拒绝?”
竹声声觑着他,冷眼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哄骗我吗?帝君留我,不过是看中我身负神力,想让我为他所用。可我不是你,为了向帝君表忠,为了受衆修逢迎,你连家人都可用作棋子,随意牺牲!浣月与李特在天之灵,必也对你失望至极!”
“你——!你懂什麽!”霆法眼中红丝遍布,还从未被人这般戳过痛处,“你与帝君作对……!就算是神农遗脉,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那如你一般,对帝君言听计从,又得了什麽好下场?”竹声声轻而易举破去周遭雷网,“霆法长老,你可是修行了百馀年,也未能飞升啊。”
霆法一口血气闷在当胸,不得不运转灵力强行压制。
神农遗脉说到底也只是个凡人,她降生人间不过二十载,如何能明白,什麽是秩序,什麽是天道?
可若今日,他能将她留在紫霄庭,遂了帝君的意,想必帝君会更加赏识他,说不定大手一挥,允他就地飞升,位列仙班。
“神上,束手就擒吧,也可少吃点苦头。”
霆法手中法鞭光芒大盛,竹声声正要应战,顷刻又听见,身後追兵将至。
“轰——!”
忽然,一声巨响自脚下炸开,剧烈的撞击感让霆法晃了又晃,险些一头栽入云中。
通天巨响荡起回声,浮于半空的紫霄庭竟像凡间地动一般震颤晃荡,他刚一站起又晃得跌坐下去。
竹声声回望身後,因事发突然,匆忙赶来的兵将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追,一时骚动不已,人人自危。
“走吧,”她抚摸着六六脖颈处的毛发,“去找你的御主。”
六六“咪呜”一声,驮着她,跃下了紫霄庭。
霆法被这番颠簸震荡掀翻在地,他向竹声声伸了伸手,但神上并没有带上他。
他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呕上了庭前白玉阶,又唯恐弄脏了帝君门庭,赶忙用袖子细细擦去血迹。
整座紫霄庭不停摇晃着,九霄鸿蒙阁中储存的伏羲神力亦是四处乱窜,帝君寿辰之日遭此横祸,他问遍衆仙,竟无一人知晓该如何平复。
层层推诿之下,衆仙将罪责怪到了那名引路的仙侍身上,说他若不将霆法和竹声声带入紫霄庭,又岂会引发此等乱象?
那仙侍也委屈,巨响是从凡间传来的,要怪也只能怪胆大包天丶逆天而为的凡人!
他一步一颤寻到紫霄门庭,见霆法伏在阶上,便猛地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废物东西!命你掌管下界仙务,人搁你眼皮底下将天捅了个窟窿!你敢说,你毫不知情?!”
“仙君息怒,仙君息怒!”
“还杵在这干什麽?!还不快滚?!”
竹声声穿过天地屏障时,恰接住了从裂隙处坠落的醴芫。
“我完成了丶任务,别丶别忘了……答应我的……”醴芫什麽也看不见了,只徒手乱抓着,“师父……师妹……”
仙人死後魂飞魄散,他本没有机会经轮回转世,幸好裁月替他寻回元身芫荽,竹声声才能以神农神力替他重铸魂魄。
“放心去吧,”她知他命不久矣,便做主将他重铸之魂送入了轮回,“他们都在等你。”
半副霜华剑身都已没入天地屏障,竹声声代替醴芫继续施法,将那道裂隙撑得越来越大。
裂隙那处灵力有变,崔寂擡头,明亮的光华遮蔽了视线,遥远的距离阻隔了声音,然而他与竹声声始终心意相通,当他看向光柱尽头的时候,他知道,竹声声也看向了他。
竹声声曾问,若她不曾回到寰日宗,崔寂独自完成计划,虽报复了天界当权者,却也断去了自己的退路,值得吗?
崔寂回答说,他向来只为求生,不为求死,只要认定是对的,就会一往无前走到底。正如那年他一无所有,万念俱灰之下盲眼窥井,虽不知深浅冷暖,却坚信河道尽头一定有光。
风纯返回幽府洞邸时,竹声声已将裂隙撑出合抱大小,一时清浊对流,风云激荡,也唯有上神遗脉才能受得住。
崔寂唤出厌嚣,剑指苍穹,大呼:“风纯!渡丶锁丶缚。”
这套指令已模拟操演过许多遍,于风纯而言,运转之法几乎刻入骨血灵脉。
她反手挥动斩缘鞭,驱赶人灵变换灵力的方位和支点,在崔寂将光柱推出裂隙丶推向紫霄庭时,抖开一张巨大灵网,网中伸出无数灵触,如鈎儿一样,缚住了那漂浮于云端的华丽仙宫。
竹声声看准九霄鸿蒙阁的位置,将“灵网”的支点定在那处,帝君怎麽也不肯耗费的伏羲神力,正沿着“灵网”倾泻而下,足以将四兀山下的魔族牢牢镇压。
见此情状,她欣喜万分,即刻飞回大阵,紧紧抱住崔寂:“快看!我们成功了……!”
崔寂漆黑的眼瞳中似有墨迹晕开一般,他沉默着,咬上了竹声声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