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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奇中文>梵九宸和梵魈 > 第529章 裂痕微光(第1页)

第529章 裂痕微光(第1页)

寅时末,夜色最浓,寒意最重。东方的天际尚未有一丝泛白的迹象,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泼满了流沙之地荒凉的穹窿。风似乎也在这个时刻疲乏了,只余下若有若无的呜咽,穿过黑莲寺断壁残垣的孔隙,出似叹息又似呻吟的声响。

涤尘精舍前,净心如磐石般跌坐,双目微阖,呼吸悠长几不可闻。他面前的空地上,插着三根细弱的、以废墟中寻得的残香与干草混制的线香,香头暗红,袅袅升起的青烟笔直如柱,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缓缓上升,至尺许高方被微风拂散。这是阿木与老葛等人,尝试依照古法,以有限的材料制成的“净心香”,虽无灵力,其意虔诚,供奉于精舍前,为这片土地与众生祈福。

精舍内,一片漆黑寂静。但在这寂静中,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无梦的睡眠或安稳的禅坐。

靠近西侧矮墙的角落,阿木盘膝坐在自己那床由破毡和干草铺就的简陋铺位上。他双眼紧闭,眉头因过度专注而微微蹙起,嘴唇极轻地、有规律地开合,重复着“南无妙光王佛”的音节。与往日不同,他并未刻意控制呼吸与念诵的节奏相合,而是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聆听”上——聆听自己心念的细微流动,尝试在持诵的间隙,捕捉那稍纵即逝的、老师与净心师父反复提及的“一念未生”时的空白,或者烦恼(比如对寒冷的不适、对饥饿的隐忧、对白日同伴冲突记忆的回闪)刚刚“冒头”时的那一丝征兆。

这是净心昨日单独指点他的进阶功课——“觉察念头之起处”。净心告诉他,持诵如守门,可挡外贼(粗重烦恼);而觉察如明镜,可照内影(细微念头)。若能于念头初生时便“看见”它,而非被它裹挟而去,便是“牧牛”功夫的深化,亦是心田耕耘由“除草”向“深耕”过渡的关键。

阿木做得极其吃力。十次中有九次,他不是被念头带走而不自知,就是因过于用力“寻找”念头而陷入更紧的紧张与散乱。但偶尔,在持诵声将歇未歇、心神因疲惫而稍显松弛的某个瞬间,他会“感觉”到一丝烦躁或回忆的“苗头”,如同暗室中一粒微尘飘过眼前。每当此时,他心中便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清明与喜悦,虽然那感觉短暂如露,却让他对“修行”二字,有了更真切的体会。此刻,他正沉浸在这艰难却充满吸引力的尝试中,对身外之事浑然未觉。

与他相隔数个铺位,断手侧卧而眠。他睡觉的姿态也带着警惕,仅存的左臂自然地搭在身侧,距离那根从不离身的硬木短棍仅半尺之遥。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未曾完全舒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状况。轻微的鼾声规律而低沉,显示出他深沉的疲惫,却也透着一股野兽般随时可惊醒的机敏。他对精舍内那些越来越“玄”的谈法不甚了了,但他认准了两件事:跟着穿白衣服的老师,有活路;守好净尘定下的规矩,大家才能都有活路。他的“修行”,便是守夜、巡视、执行规矩、保护弱小。简单,直接,却同样需要全神贯注的“觉察”——对危险的觉察。

老葛的铺位在靠近门口通风处。他年岁较大,畏寒,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花白的头和半张布满皱纹的脸。他没有持诵,也没有尝试那对他而言过于艰难的“觉察念头”,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望着精舍屋顶那粗糙的木椽缝隙中透下的、几乎不存在的微光。他在“观想”。观想主殿那温暖的金色灵光,如同暖流,缓缓流淌进自己老迈、被邪气浸染过的冰冷身躯;观想那灵光所到之处,体内残留的阴寒、滞涩、偶尔的刺痛,如同春日阳光下的薄冰,渐渐消融。这是净心教给他的、适合他身体状况的法子。他不懂太多道理,但能感觉到,每次这样静静观想后,晨起时身体的松快和心中的安宁,是实实在在的。这让他对“妙光王佛”和“法”,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信赖与感恩。

然而,精舍的宁静,并非铁板一块。在靠近北墙的阴影里,岩生和乌嘎的铺位并排。两人也闭着眼,但眼睑下的眼球却在微微快转动。他们呼吸刻意放得绵长,伪装成熟睡,但紧绷的肌肉和竖起的耳朵,暴露了他们全神贯注的警戒状态。他们的“觉察”,完全用在聆听精舍内外的动静上——净心师父是否有移动?断手那规律的鼾声有无变化?远处是否有守夜人脚步声靠近?更重要的是,寅时已过,卯时将至,天色即将到达那最黑暗、也是他们计划中认为守卫最松懈的时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敲打在他们紧绷的心弦上。掌心因紧张而汗湿,紧贴着藏在身下破毡里的、用磨尖的石片和硬木绑成的简陋“匕”,以及用偷藏下来的、少得可怜的干粮碎屑与一块干净布包裹的“应急口粮”。逃亡的疯狂计划,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他们的心脏,带来恐惧,也带来一种病态的兴奋。

时间,在众人截然不同的“觉察”与等待中,粘稠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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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就在东天即将透出第一丝难以察觉的灰白,卯时初刻将临未临之际,一阵突兀的、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猛地从黑莲寺的东南方向传来!与之前西北方魔物聚合时那充满暴戾的骨角声不同,这号角声更加苍凉、破碎,仿佛垂死巨兽的哀鸣,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人类特有的惊恐与绝望的嘶喊余韵!

“敌袭?!”断手几乎在号角响起的瞬间弹身而起,独臂已握住了短棍,睡意全无,眼中精光四射。

精舍内瞬间一片骚动!所有人都被惊醒,慌乱地坐起,恐惧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阿木的“觉察”修行被粗暴打断,心脏狂跳;老葛猛地坐起,剧烈咳嗽;岩生和乌嘎也“惊醒”了,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一丝被意外打断的懊恼。

净心早已起身,神色凝重,快步走到精舍门口,望向东南。片刻后,他沉声道:“非是前次魔物气息。号角声……似为示警或求救,其中有人声,但混乱不堪。诸位稍安勿躁,断手,你带几人,去寺墙缺口查看,切记不可贸然出寺,看清情况即刻回报!阿木,你去寻净尘师兄,告知此事!”

“是!”断手应声,随手点了身边两名惊醒的苗人汉子,提着短棍便冲入黎明前的黑暗。阿木也压下心中慌乱,应了一声,飞快地朝净尘通常歇息的棚屋方向跑去。

净心转身,对精舍内惊恐不安的众人道:“情况未明,勿要自乱阵脚。所有人留在精舍,不得随意走动。可持诵圣号,安定心神。”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众人的骚动稍稍平息。人们重新坐下,但再无睡意,纷纷合十持诵,只是声音带着颤抖。

妙光王佛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精舍门外。他依旧一袭白衣,在昏暗的天色下仿佛自身散着微光。他并未进入,只是静静立于门外,目光投向东南方,眼眸深邃,仿佛已穿透了建筑与距离的阻隔。

不多时,阿木带着匆匆披衣、一脸肃穆的净尘赶来。净尘向妙光王佛和净心简单行礼后,立刻开始低声询问情况。这时,断手也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老师,两位师父!”断手脸色有些白,不知是跑的,还是惊的,“东南边,约二三里外,靠近‘鬼哭岩’那片乱石坡,有火光,人影憧憧,数量不少,怕是有好几十!看动静不像聚集攻打,倒像是……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屠杀!号角就是那边传来的,现在还有惨叫和厮杀声!我们靠近些看,影影绰绰,好像不全是魔物,有拿兵刃穿皮甲的人,也有……也有像咱们以前在寺里见过的那种、但更破烂的诡僧打扮的,混在一起,乱成一团!”

众人闻言,更是惊疑不定。不是有组织的攻击,而是混乱的追杀和逃难?还有疑似前诡僧和外界武装人员?

妙光王佛微微颔,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缓声道:“流沙之地,经年魔染,幸存势力盘根错节,散落各处。黑莲寺核心变故,邪阵崩解,地脉扰动,如巨石投湖,涟漪所及,必然打破原有脆弱平衡。或有机缘巧合汇聚,或为避祸逃难,或为趁乱劫掠,不足为奇。此刻于寺外厮杀者,或是两股乃至多股外部势力偶然遭遇,亦或是正被更凶险之物驱赶至此。”

他看向净尘和净心:“寺内如何?可有异动?”

净尘立刻回道:“回老师,寺内人员皆已惊醒,暂无骚乱。各处出入口已加派了咱们的人手看守,物资也重新检查了一遍。”他特意强调了“咱们的人手”,显然对内部某些人并不放心。

净心则道:“众人虽惊,但在精舍内持诵,暂无大乱迹象。只是……”他目光扫过精舍内众人,尤其在岩生、乌嘎等人身上略微停留,“难免人心浮动。”

妙光王佛略一沉吟,道:“净尘,你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看守寺墙各处缺口,尤其是东南、正南方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寺,也严禁任何外部人员闯入。若有强行靠近者,可示警驱逐。”

“是!”净尘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净心,你留在精舍,继续安抚众人,宣讲此刻正是持诵定心、不起妄念、各安本分之紧要关头。寺外之事,我自会处置。”妙光王佛又道。

“弟子遵命。”净心合十。

妙光王佛不再多言,手持锡杖,白衣飘飘,向着东南寺墙方向,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一步数丈,转眼便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与建筑阴影之中。

他并未直接登上最靠近骚乱方向的墙头,而是来到附近一座相对较高的、半塌的钟楼废墟之上。此楼位于黑莲寺东南角,视野开阔,足以俯瞰寺外大片区域。

立于断垣之巅,举目望去。只见东南方二三里外,那片被当地人称为“鬼哭岩”的嶙峋乱石坡地带,果然火光闪烁,人影纷乱。借着渐亮的天光与跳跃的火把光芒,勉强可以分辨,厮杀的双方颇为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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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约有二三十人,衣衫褴褛,大多作牧民或沙匪打扮,手持弯刀、骨矛、弓箭等粗陋武器,其中夹杂着四五名身形略显佝偻、眼中时有红光闪烁、动作却颇为悍勇的“人”——看其气息,正是被黑莲寺邪能污染、但未完全丧失神智、流落在外的前诡僧或类似存在。他们似乎结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团体,正背靠几块巨岩,竭力抵抗。

而攻击他们的,却是数十头形貌更加恐怖的怪物!其中有浑身覆盖着灰白色骨甲、行动如风、利爪可断金铁的“白骨妖”;有如同流动的烂泥组成、不断变换形状、喷吐腐蚀性毒液的“噬尸沼怪”;更有几头高达丈余、形似巨蝎、却长着人类痛苦面孔的“人面沙蝎”!这些怪物显然并非同一族群,此刻却仿佛受到某种无形驱使,疯狂地围攻着那群人类与半诡僧的混合队伍。

战场一角,已经倒伏了十几具尸体,有人类的,也有怪物的,鲜血与粘液染红了砂石。残存者怒吼、惨叫、咒骂,拼命抵抗,但显然已落入下风,防线在不断收缩。那苍凉的号角,便是从被围队伍中心一个头领模样的壮汉手中出,此刻已只剩断续的悲鸣。

妙光王佛目光沉静,天眼通运转。他看到的不仅是表面的厮杀,更能看到那战场上空弥漫的、浓烈的不祥之气与混乱的杀戮意念,以及更深层地,从这片土地四面八方隐隐汇聚而来的、被此地变故和某种残留邪意吸引、激活的“恶”之潮流。黑莲寺这个巨大的“污染源”被动摇,释放出的波动,如同惊醒了流沙之下无数沉睡或隐匿的邪恶,也打破了不同魔物族群间的脆弱平衡,引了局部的猎杀与混乱。这支被围攻的队伍,很可能只是不幸撞上了这场混乱的漩涡,或是其本身携带的“生”气与“血”气,吸引了这些饥渴的魔物。

救,或不救?

若救,便是插手此地理应生的“恶业”清算,可能引来更多不可测的因果与目光,也将为刚刚稳定的黑莲寺引入新的、不确定的因素——那些前诡僧,那些武装沙匪,绝非善类。

若不救,任由其被魔物吞噬,则眼前便是数十条性命消亡,且这股魔物吞噬“血食”壮大后,是否会进一步威胁到黑莲寺?其散出的更浓烈死气与怨念,是否会反向污染刚刚开始净化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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