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顿坐回书桌后,没拨通那个用特殊加密协议生成的、只存在三分钟的临时号码。他点开一个全黑界面的通讯软件,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送给一个代号为“渡鸦”的中间人:
“告诉那个骑摩托的中国小子,霍顿想和他谈谈‘糖丸’的分销链。价格好说,但我要见货。”
“糖丸”,这个代号在北美黑市上,比它的化学名称更令人胆寒。它是一种经过精密改良的合成兴奋剂,成瘾性极强,致幻效果温和却持久,能让人在数小时内体验到一种虚假的、极致的掌控感与幸福感。它像一种温柔的毒,无声无息地瓦解意志,最终将使用者变成一具只会服从指令的躯壳。
霍顿知道,秦川的走私网络里,有“糖丸”的影子。而梁少淮,这个在孟絮絮身边出现、又在她失踪后突然沉寂的男人,其背景干净得可疑,却又沾满了南港最底层的泥泞。他要么是孟絮絮精心挑选的棋子,要么……就是另一个同样在黑暗中游弋的猎手。
无论哪种,都值得他亲自抛出诱饵。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北方一座干燥粗粝的小镇边缘。
梁少淮正蹲在一辆哑光黑的国产街车旁。引擎盖敞开着,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和一块被高温烤得微微白的化油器。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混着一点机油,在晚霞的余晖里泛着微光。他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洗得白的黑色背心,紧实的腰腹线条随着他拧动扳手的动作起伏,那些蔓延至脖颈侧下方的莲花与白虎纹身,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张扬而沉默。
手机就放在旁边一个蒙尘的工具箱盖上,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
信人是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陌生号码,内容简洁得近乎傲慢:
“霍顿。谈笔生意。糖丸。明早十点,城西老汽修厂。带诚意来。”
梁少淮盯着那行字,足足看了有半分钟。他没有立刻回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扳手,金属与水泥地碰撞,出一声沉闷的“当啷”。
他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唇间。打火机“啪”地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跳动起来,映亮了他低垂的眼睫。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烧感,也压下了喉头翻涌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戾。
糖丸。
这个单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记忆最深处。不是因为毒品本身,而是因为那个曾被他亲手锁在房间里、眼神却比刀锋更冷的女人——孟絮絮。她曾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南港最大的“糖丸”分销商,是霍顿家族在北美的一条隐秘触手。而秦川,不过是这条触手上,一个负责把货物运进华国、再分出去的“搬运工”。
霍顿找上门来,还主动提起“糖丸”,这绝不是巧合。这是试探,是投石问路,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梁少淮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灰白色的烟团在渐浓的暮色里缓缓升腾、散开。他抬眼,目光越过眼前斑驳的砖墙,投向远处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广袤而沉默的北方旷野。
他不能去。
去了,就是承认自己与“糖丸”有任何瓜葛,等于把自己和孟絮絮的最后一点清白,都按在了霍顿的砧板上。
他也不能不去。
不去,就是示弱,就是告诉霍顿,他梁少淮不过是个躲在女人身后、连直面威胁都不敢的废物。而孟絮絮的安危,此刻正悬于一线,他必须知道霍顿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想从他这里撬走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磷火,在他心底无声燃起。
他掏出手机,没有回复霍顿,而是点开了另一个加密通讯软件。屏幕上,一个代号为“老鹰”的联系人头像,静静亮着。
“慕承哲,”梁少淮的拇指在屏幕上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力道,“夏婼醒了。她知道‘糖丸’的事。霍顿今天下午,给我了条短信,约我明天谈‘糖丸’的分销。”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悬在送键上方,仿佛在掂量这句话的重量。然后,他删掉了后半句,只留下最锋利、最无法回避的部分:
“霍顿,约我谈糖丸。”
送。
做完这一切,梁少淮将手机倒扣在工具箱上,重新拿起扳手。他俯下身,将注意力全部倾注在那台嗡嗡作响的引擎上。扳手转动,螺丝咬合,金属摩擦出细微而坚定的声响。
他没有看手机,仿佛那条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消息,不过是一粒落入沙地。
喜欢百爪挠心请大家收藏:dududu百爪挠心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