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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沧江摆渡（第2页）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先是听说流沙深处的古庙（指流沙古寺遗址）那边，夜里老是冒绿光，还有鬼哭。后来，就有穿黑衣服、戴鬼面具的人（幽影教）在那一带出没，劫掠过往商旅，抓走好多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后来，更吓人了，说是庙里跑出来一些不僧不俗的怪物（诡僧），长得像和尚，可眼睛是绿的，见人就咬，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老船公声音颤，“靠近流沙的几个寨子，有的整村整寨地人没了，有的跑出来的人，也都疯疯癫癫，说什么黑佛吃人、影子索命……官府派兵去剿过，可进去的队伍，没几个能活着出来，出来的也说不清里面有啥，只说雾大，迷路，鬼打墙……现在，根本没人敢往那边走了！咱们这渡口，生意也一落千丈……”

“除了流沙，其他地方呢？”周文礼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

“其他地方……”老船公想了想，“往北去凉州方向，听说好些地方闹旱魃，赤地千里，易子而食啊！往西去沙州，马贼比以前凶了十倍，见人就杀，不留活口，不像求财，倒像……练胆！往南，是羌戎的地盘，那些蛮子最近也不安分，时常越界劫掠，还传闻他们拜起了邪神，用活人祭祀！总之，这西牛贺洲，如今是处处冒火，四面漏风！几位……活佛，您们这是要往哪里去？若是要去流沙那边……可千万去不得啊！”老船公苦口婆心地劝道。

妙光王佛静静听着，目光越深邃。老船公所言，虽多是民间传闻，管中窥豹，却印证了清虚子带来的信息——西牛贺洲魔氛已炽，生灵涂炭。幽影教、诡僧、天灾、，种种苦难交织，正是佛法慈悲济世之时。

“多谢老丈告知。”妙光王佛合十道，“贫僧此行，正为化解此方苦难。前途虽险，亦是职责所在。”他取出几粒随身携带的普通干粮，以愿力加持，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可辟邪安神，强身健体，递给老船公，“此物赠你，贴身携带，可避寻常瘴疠邪气。日后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老船公颤抖着手接过，只觉得入手温润，隐有檀香，心知是宝物，又要磕头，被妙光王佛拦住。

“活佛大恩，小老儿无以为报！只求活佛一路平安，早日降服那些妖魔鬼怪！”老船公老泪纵横。

辞别千恩万谢的老船公，妙光王佛一行人踏上了西牛贺洲的土地。周文礼面色凝重，他本打算前往西牛贺洲的肃州处理一批货物，如今听来，前路恐是荆棘密布。他看向妙光王佛，欲言又止。

“周施主，”妙光王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声道，“前途多艰，邪祟横行。你携家带口，不宜涉险。可愿听贫僧一言？”

“尊者请讲！文礼无不遵从！”周文礼连忙道。

“由此往西北，约三百里，有一城，名‘张掖’。此城乃西晋边镇重镇，驻有重兵，法度尚存，邪氛稍弱。施主可往彼处暂避，处置货物，观望形势。待此间事了，再作打算不迟。”妙光王佛道。他灵觉微感，那张掖城方向，虽也有晦暗之气，但人道之气（秩序、兵戈）仍旺，且有一丝微弱的、坚韧的佛门愿力残留，应是尚有佛寺或修行者勉力支撑，相对安全。

周文礼闻言，如蒙大赦。他虽感激妙光王佛救命之恩，愿追随左右，但毕竟有家眷拖累，且前途未卜，能得一相对安稳之处落脚，自是求之不得。“多谢尊者指点！那张掖城，晚辈曾去过，确有一二故旧可投靠。只是……尊者您……”

“贫僧自有去处。”妙光王佛望向西南方向，那是流沙古寺、魔氛最盛之处，“邪氛源头，需得一探。你我有缘，他日或可再见。保重。”

周文礼知妙光王佛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带着家眷护卫，对着妙光王佛的背影郑重叩了三个头，这才含泪离去，往西北张掖方向而去。

岸边，只剩下妙光王佛孑然一身，白衣锡杖，面对苍茫的群山与灰雾。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静立片刻，灵觉如无形的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细细感知这片陌生的土地。

土地是焦渴的，仿佛被抽干了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魔气，与绝望、恐惧、愤怒的众生心念交织在一起；远处山峦间，更有浓郁的、充满暴戾与扭曲的邪气在涌动，其中夹杂着佛力，却已变质、堕落，正是那“诡僧”的气息；更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滔天的血腥与兵戈杀伐之气冲天而起，那是战场，也是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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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妙光王佛低诵佛号，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这片土地承受的苦难，比他想象的更甚。魔氛已深，浸染地脉人心。

他迈开步伐，向着西南，那魔气与扭曲佛力最浓处，也是众生哀嚎最凄厉处，缓缓行去。步伐依旧从容，却带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然。

西牛贺洲的画卷，已在他面前展开，满是疮痍。而他的到来，将为这片焦土，带来第一缕破晓的曙光。

行不过十余里，天色愈阴沉，灰雾浓得化不开，仿佛要压到人头顶。道路早已湮没在荒草乱石之中，四下里不见人烟，唯有枯死的树木张牙舞爪，偶尔有乌鸦“嘎”地一声掠过，更添死寂。

忽然，前方雾气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喘息声，夹杂着压抑的哭泣与惊恐的低语。妙光王佛脚步未停，灵觉已“看”清，那是一队约二三十人的逃难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扶老携幼，仓皇而来。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疲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人群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妙光王佛，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位白衣僧人，且气度不凡，不似恶人，惊惧稍减，却无人敢上前搭话，只是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用麻木而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妙光王佛停下脚步，合十问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从何而来，为何如此仓皇？”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读过几天书、穿着破旧儒衫的中年汉子，壮着胆子回礼，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法师……不，尊者救命啊！我们是从流沙边的白草寨逃出来的！寨子……寨子没了！全没了！”

“慢慢说，生了何事？”

“是黑和尚！还有穿黑衣服的鬼影子！”一个老妇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哭嚎，“三天前的晚上，突然来了好多黑和尚，眼睛冒着绿光，见人就咬，力大无穷！还有会飘的影子，钻到人身体里，人就变成疯子，自己杀自己人！寨主带人抵挡，全死了！死了好多人！血把寨子都染红了！我们……我们是躲在地窖里，才逃过一劫，趁天亮他们走了，才跑出来的……呜呜……”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妙光王佛问。

“往……往西，黑风岭那边去了！”中年汉子指着西边浓雾深处，那里正是妙光王佛感应到魔气与扭曲佛力最盛的方向，“尊者，您可千万别往那边去啊！那是死地！去不得啊！”

妙光王佛目光微凝。黑风岭……看来，那诡僧与幽影教的巢穴，或是一处重要据点，便在彼处。这些百姓，不过是殃及的池鱼。

“诸位施主受苦了。”他缓声道，声音中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前方往北约五十里，有一处废弃的军堡，可暂避风雨。再往北百余里，便是张掖城。你等可前往彼处求生。”他同样以愿力稍稍加持了所剩不多的几块干粮，分与那些面有菜色的孩童老人，“此去小心，遇事莫慌，心存善念，或可得庇佑。”

逃难百姓接过干粮，只觉得入手温暖，腹中饥饿稍减，心神也安定不少，纷纷磕头道谢。那中年书生更是感激涕零：“多谢尊者指点！多谢尊者活命之恩！不知尊者尊号？我等日后必当日夜祈福，报答尊者！”

“贫僧妙光，一游方僧耳。祈福不必，但能心存善念，互助求生，便是功德。去吧。”妙光王佛摆手。

百姓们千恩万谢，相互搀扶着，向北蹒跚而去。

妙光王佛目送他们消失在雾气中，转身，面向西方——黑风岭的方向。那里，魔气如同狼烟，冲天而起，其中蕴含的痛苦、绝望、暴戾与邪异，浓得化不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轻声自语，手持锡杖，步履坚定，踏入了那吞噬光明的浓雾之中。

身影渐行渐远，最终与灰雾融为一体。唯有那平和而坚定的气息，如同黑暗中一点不灭的心灯，向着魔氛最深重处，摇曳而去。

西牛贺洲的渡化之路，自这怒沧江畔，黑风岭下，正式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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