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们因毛被剃陷入自闭,中午没吃饭。
梁撞撞因耽误主子喝茶被扣二钱银子,本月第一次上工就扣掉全部工资,也自闭了,拼命干饭。
“扣我的钱,我得吃回来!”
狗子们打蔫了一中午,下午时因为皮癣不痛痒、身上也感觉凉快,活跃起来,晚饭每狗吃掉四五斤肉。
梁撞撞因为中午吃多了,犯困,躲在后院偷着睡了一下午,把晚饭直接睡过去,没吃着。
想到康康与他哥讨论晚餐的鸡茸鱼唇与姜母鸭,梁撞撞前半夜馋得睡不着,后半夜饿得睡不着。
沧澜榭三楼,烛光下,康大运一直在誊抄《天工谱》。
随着誊抄,随着脑中浮现幼时父亲为他启蒙时与他的谈话。
那时的康大运才五岁,出海归来的父亲面色黧黑,手腕、脖子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晒伤蜕皮的痕迹还很严重。
父亲抚摸他的肩膀,不无愧疚地说:“运儿,你生来聪慧,父亲却无法延请塾师为你开蒙,那便由父亲教导吧,只是怕耽误了你呀。”
那时的康家,远不如现在风光。
祖父将全部钱财为父亲捐了个八品员外郎后,不到两年就辞世
了,考学无望的父亲需要全力打拼充实家业。
可八品员外郎只是县级小官,俸禄稀薄得可怜,又是闲职,不可能有外快。
很快便再也养不起祖父留下的船工,都遣散了。
父亲只好削尖脑袋钻营。
哪个上官有走私货物的勾当,他就帮忙去押船运货,以此获得些辛苦费。
直到他攒下足够的钱,才开始重操祖父旧业,干起海商的营生。
大半钱财用来进货、雇佣船工,余下不多的银钱按说够支付家用和给康大运请老师的费用,可康家族长因对他们怀恨在心,想出种种办法让他们请不到老师。
康大运的启蒙就这么被耽搁下来。
父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父亲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不是读书、写字,而是讲讲咱们康家的过去;
你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祖父,是‘天工门’的一员;
天工门是一个民间组织,成员来自我们州府各行各业的匠人;
咱们大昭将人户分为民、军、匠三等,其中匠人属于匠籍,皆为手工业者,其社会地位低于民籍和军籍;
匠籍专门担负官营手工业中的‘徭役’,?工匠的全家老幼都要参加生产,而且世代相继,除非参加科举改变户籍和命运;
匠人生活十分艰苦,除了京城的‘住坐匠’常驻京城,受内府或地方官府直接管辖?,其余各地工匠则为‘轮班匠’;
‘轮班匠’更苦,他们除了完成本地官府布置的任务,还要服从官府调度,轮班赶赴京城工部听拨,且工期长短不定;
朝廷这种轮班匠制度,没有考虑工期长短和工作量大小,以至于就算工匠们到了京城无工可做也必须报到;
而大型工程依赖官营工匠,外地工匠来京城后,除了被当官的驱使,还要受官营工匠的打压;
我祖父年轻时曾结识了一群‘轮班匠’;
那时,我祖父是镖局的镖师,押送货物到京城,遇到了一群被鞭笞的同乡轮班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