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台阶。”庄九黎伸手扶她下车。
他今日穿了件修身的黑袍,乌发用根银链松松束在脑後,几缕碎发被雨雾打湿,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温柔夫君。
“这渡口百年前沉过艘商船,”庄九黎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襟道,“县志说船上载过滇王旧物,说不定就有那印。等明日退潮,我们去水下看看。”
“好。”一阵江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于是温萝芙他怀里躲了躲。
庄九黎将她抱紧,心底已盘算起另一桩事。
自她假死後,他整合了南诏各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被一一拔除。
而他当初便查到暗杀温萝芙的背後刺客组织,也顺藤摸瓜处理了不少。
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足以护她周全。
待找到印玺,他要给她一场更盛大丶更名正言顺的婚礼。
不过在此之前……他擡手,替她拂去肩头一片被风吹落的槐叶。
他不介意慢慢来。
他早就渴望与她共度这般寻常夫妻的岁月。
想陪她看明日退潮後的江底月光,想在晨雾里同她去看这片广阔天地。这些,是他从前就偷偷藏在心底的念想。之後她离去,而他,总在追赶。
驿馆的踩上去咯吱作响。温萝芙佯装上楼,目送庄九黎撑伞走进雨幕。
他要去问询潮水时辰。
她等了约莫三盏茶的功夫,确认庄九黎不会折返,才悄无声息地退下楼。
绕到後厨,她正撞见两个夥计蹲在竈台边忙碌。一名年轻後生正抱怨着这没完没了的雨,一个扎着灰布头巾的老汉则慢悠悠地剥着毛豆。老汉见她进来,擡头憨厚一笑:“姑娘要添热水?”
温萝芙挨着竈台边的条凳坐下,与之攀谈一番,随後自然而然的开始与这二人搭手,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渡口的潮水讲到南诏来的香料,渐渐熟络起来。
她问道:“你们常听南来北往的人说闲话,可知京城有个素月坊?或是一位叫温九娘的女掌柜?”
年轻夥计摇摇头:“咱这临江渡离中原远着呢,只听说过南诏来的商队。”
另一个擦着陶罐的老汉眯着眼想了想:“素月坊?没听过。温九娘?这名儿倒是顺耳,可咱这离中原远,商队带的闲话多是南诏的新鲜事,谁会说京城的女掌柜哟。”
温萝芙心道果然,毕竟一个在大周边境的城市不会听到京城的故事。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真正想问的:“那你们有听过庄九黎吗?”
此话一出,那两人脸色骤变,剥毛豆的老汉吓的毛豆都丢了。
此地已近南诏,庄九黎的名号,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不可谓不知晓的。
老汉捡起了毛豆道:“姑娘竟有所不知?这庄九黎,可是南诏的储君,将来要继承王位的。”
“听说他浑身是蛊,邪门得很!早年间还传闻靠近他触之即死呢!”
“这储君手段是真狠!清理南诏各部那些不服管束的头领,听说一夜之间就斩了十七个!不过嘛……”
年轻夥计接过话头感叹道:“两年前,大周派公主长宁与他和亲,倒是与他琴瑟和鸣。”
那老汉也点点头:“这恐怕是他唯一的姻缘了。可惜那公主意外葬生火海,那王储发疯般找了好久,还顺路根除了那背後的势力,不过如今那传言破了,想来那殿下日後还会有别的姻缘吧。”
温萝芙继续问道:“那你们觉得,我这位夫君,跟庄九黎长得像吗?”
两人闻言,都认真思索起来。
他们承认,眼前这位姑娘的夫君确实生得极好,气度不凡,与她站在一起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但要与那传闻中的王储相比……细看之下倒确实有几分矜贵风度。
温萝芙:“他也叫庄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