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给她端茶,忧心的看着她:“娘子怎么上火了,喝点凉茶吧。”
兰秀娘拿过来喝了一口,声音有气无力:“没用的。”
“什么没用?”荷香奇怪。
“凉茶无用。”
“那什么有用?我去给娘子熬来。”
兰秀娘眼睛下瞥,半晌才道:“不用。”
她的眼神有几分幽怨的看向梅清臣。
梅清臣抡着药碾子,与她相视一笑,还体贴的说:“快好了,等抹上就不痛了。”
兰秀娘翻了个白眼。
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看这生龙活虎,说话气息绵长的,也不像有病的。
她微眯眼睛,不若今晚就把他办了。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一个沧桑着急的声音。
“秀娘,老夫有事相求!”
兰秀娘转头看去,竟看到了村长在院门口,白义见状开了院门。
一见她,村长“扑通”跪在了地上。
兰秀娘大惊,连忙过去扶他。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荷香与她一起将村长搀扶起来。
村长后面还跟了个稚子,年纪比晞光要小,拽着村长的衣摆,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村长见到树下坐着的男人,一眼便觉得此人光华极盛,无形的威压令他膝盖发软,竟不由自主的再度跪下。
“大人,夫人,求你们救救小儿吧。”
兰秀娘将其搀起来,请他坐下,村长不坐,直到梅清臣开口,他才勉强坐下。
“老夫实在无法,不然不会厚着脸皮来开这口,实在是这事难解……”
村长这才说了缘由,原来他的小儿淄儿在县里做货郎,前几日在路边茅房解手时,捡了一个布兜,里面竟然有三十两,他怕东西再被人拾去,便货也不卖了,在那儿等到快黑天,才等来失主,不想那人竟说他丢失的布兜里明明有六十两,说淄儿拿去了,让淄儿赔他,淄儿口笨,解释不清,最后被巡查的官差带走了,现已把淄儿关押在牢里候审,村长去保他,县官说只要还清了对方的六十两就能将他带回。
“别说老夫没有其余的三十两,就是有,老夫也给不得,淄儿一向良善,他若真拿了,何必还在原地等,又何必还他。老夫就这一个儿子,实在无法,只好来求大人和秀娘了。”
村长又叹一口气,看了眼兰秀娘,“说实话,那失主老夫也认得,他就是县里富商张丰,他一向痞癞,名声不好,他这样对老夫,怕也是因为……”
他话没说完,兰秀娘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初,梅清臣消失的事传开后,引来不少人觊觎,其中最过分的就是张丰,他竟摸到她家里来,兰秀娘当时害怕极了,跑到门外喊人,听到她的呼救声,左邻右舍的都赶了过来,最终村长带着几个村夫将张丰赶了出去,还警告他再敢来花树村,让他好看,张丰吃了亏,确实再没来过。
她知道当初乡亲们帮她是因为父亲的原因,父亲常帮村里看病,拿不出看病钱的也就不要了,有时还要搭钱进去,所以她孤苦一人之后,村里都对她挺照顾的。
“秀娘,老夫没别的意思,老夫就是想证明我儿的清白,他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还请秀娘替老夫求求大人,现今只有大人能还我儿清白了。”
梅清臣将这一切听得清楚,他敏锐察觉到了这个张丰的有问题。
他走到村长面前,村长连忙要行礼,被他虚虚拦住。
“老人家不必多礼,村长对我和内子多有照料,你既开口,清臣没有不帮的道理。”
“你不要担心,县令只是按衙门的规矩办,暂押令郎,等开堂那天,我自会为之辩驳,还请村长稍安勿躁,回去等待,我想王县令并非不知张丰是何人,只是碍于条文不好处理暂且搁置罢了。”
有梅清臣这句话,村长松了一口气,他再拜谢过,领着孙儿蹒跚走了。
他一走,兰秀娘走到梅清臣跟前,思忖道:“为他办这件事,对你有影响吗?若对你不利,你不必为了我,去做这些,我会给村长爷爷解释,他不会怪罪。”
梅清臣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现在思虑甚多,让他不知是喜还是忧。
刚才村长透露的关于张丰的事,虽未知全貌,他大致也猜到了张丰或对秀娘不利。
“无妨。”
“真的么。”兰秀娘依然有些担心。
梅清臣轻松一笑,沉静的双眸晕染出一点狂妄:“这世上怕也没几件能难倒为夫的事了。”
好狂,但是兰秀娘竟觉得他说这句话刚刚好。
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和玄机妙算后,梅清臣,的确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梅清臣静静注视着她,忽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顺带将她一绺散落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秀娘,那七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是我被嫉妒蒙蔽了眼睛,你说的是对的,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你,你现在仍好好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倘若你真的再嫁了,我……”只是想想,梅清臣便红了眼。
秀娘这般颜色,又携幼子,乱世如浮萍,又经历过多少次张丰、红巾军之类的事呢。
比起被这些人侮辱,她就算真跟了萧无砾、董士成、柳徽宗之辈,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当初找到她是这种结果,他……也会抢回来的。
梅清臣的眼中滑过几分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