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睿自是人中龙凤,或许……也会是个好夫君。”
说到这里,姜淮玉想起今晨裴睿与柳家姑娘在书房研墨写字的情景,兀自摇了摇头,轻叹了声气。
“只可惜,他眼里从未有我。阿娘说的对,”姜淮玉把头埋在萧言岚脖颈间,此时终于哭了出来,“阿娘说的对,裴睿,他哪儿都好,就是不在意我罢了。”
萧言岚忽然想起两年多前,姜淮玉嫁进侯府没多久,忽然就病了一场,那次,裴睿得知后不过就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切莫多想”,紧接着就离开了长安,多日后回来竟直接搬出了夫妻二人的卧房,跑到书房去睡了。
即使是那一次,姜淮玉也没有今日这般伤心,那时,她一心只怪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现在这纳妾之事还尚无定论,她怎的就如此难过说出这话来了?
姜淮玉喝了许多酒,诉说完这番话,仿若胸中大石落了地,脑中绷着的一根弦忽地就松了,一时只觉头脑昏沉沉的,她闭上了眼,竟就这样在母亲怀中睡着了。
萧言岚低头看了眼姜淮玉眼角的泪,越想越是觉得不对,问一旁侍立的青梅与雪柳:“近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除了裴睿要纳妾的事。”
“这,”雪柳不敢妄言,因为姜淮玉曾嘱咐过,侯府里的事情没有她的允准不得往国公府传话。
青梅却立时做了主,既然姜淮玉打定主意要与郎君一刀两断,若是有县主和二公子的帮衬,想来也会容易些,至少有个人商量,她便不需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了。
青梅便把先前的事一一说了,那日,姜淮玉与于惜安去慈恩寺还愿,后来马匹受惊,她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而于惜安受到惊吓而早产,她被祁夫人罚跪祠堂,以及裴睿不问青红皂白就叫她去领罚,姜淮玉跪了一日,终大病了一场,昏迷数日之事,一五一十悉数向萧言岚与姜霁书道来。
听完这一番话,萧言岚眼睛发红,布满了血丝,眼神冷的可怕。
她又懊恼自己这些日子只躲在家中不常出去走动,连自己女儿的这些事竟都未闻。
姜霁书“砰”地一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酒水饭菜倾倒,洒了一桌。
“裴睿这田舍汉,我把我妹妹嫁给你,你竟然如此待她!”
姜霁书眼冒凶光,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就要往门外走。
萧言岚回过神来,怒斥道:“你胡闹什么?给我拦住他。”
花厅内服侍的都是婢女,五六个一起上也根本动不了姜霁书分毫,他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又喝了许多酒,脾气上来便有些不管不顾了。
花厅的门被他一脚踹开,门外凉风倏然灌了进来。
寒夜的冷风呼在脸上,姜霁书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只听身后母亲的声音喊道:“姜霁书你这个混小儿,你给我站住!”
姜霁书少时因为性子急没少被萧言岚骂过,此时清醒了一听她骂自己,身体立刻反应过来,停在门口没往外冲出去。
冷静下来了之后,姜霁书回身关上门,周身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怒气,附近几个婢女忙往后退了几步。
见他回来了,萧言岚松了口气,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朝他道:“给我坐下。”
姜霁书愣愣坐下来,看着母亲怀里眼角还有泪痕的妹妹,心中悲痛。
当年,他其实是非常赞成姜淮玉嫁给裴睿的,母亲不同意,他却一个劲儿地帮着劝,他曾说:“既是玉儿喜欢的,二哥便帮你。玉儿这么好,自是配得上天下最好的男子,他裴睿不过一个文阳侯府世子,东宫司议郎,被玉儿看上也是他的福气。”
如今想来,这是他的福气,却是姜淮玉的劫数。
当年,因为这婚事,裴睿从东宫被调到御史台,官阶降了,时人说什么的都有。
自然祁椒婧是最不高兴的,她本就与萧言岚两厢不待见,很不赞同这婚事,原想着国公府门第高,倒也接受了,可是婚后圣人却将他调去做个监察御史,没从这门亲事捞到半点好处,却害的裴睿丢了东宫大好前程的官职,去做这得罪人的差事。
姜淮玉还因此被祁椒婧数落许久,可明白人都知道这实则明降暗升,果然,没两年他就升至御史中丞,现在祁椒婧虽说不再拿此事编排了,但她只说这一切都是靠裴睿自己得来的。
萧言岚见姜霁书已经冷静下来了,便吩咐青梅与雪柳和几个婢女把姜淮玉送回听雪斋去,又让人去厨房请厨娘熬些醒酒汤,免得姜淮玉身子难受。
待她几个走了以后,萧言岚才沉下脸来,对姜霁书道:
“此事,待明日玉儿酒醒了,我自会与她好好细说,定不会让玉儿白白受了这莫大的委屈,该与侯府说清楚的事情,该讨回的公道,一件都不会少。
她打量姜霁书,看他还晕醉着,无奈道:“你现在给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哪儿也不准去,让人去给你告假一日。”
姜霁书默然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萧言岚袖中拳头攥的生疼,指甲都抠进肉里去了,没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竟送到别人家遭受这等对待,还真当她卫国公府没人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