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知道自家夫人这些年对郎君炽烈的情意,但她受的冷待她也一一看在眼里。
曾经,她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以夫人对郎君的情意她都会忍着,只要郎君对她笑一笑,与她说说话,她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这一次果真是不同了,这些天来,夫人的心里该是有多痛,多失望才会如此决绝。
想着想着,青梅眼角渐渐泛了红。
姜淮玉没有回答雪柳的话,却突然想起个事来,又道:“上次在慈恩寺得的荷包,也一并收起来吧,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
闻言,雪柳和青梅一脸惊诧,同时问出口来。
“夫人今年不过二十,还年轻着呢,”青梅劝道,“孩子肯定会有的,这荷包是得放在身边近处的,怎么能收起来呢?”
这回,青梅已经没有心思替姜淮玉伤春悲秋了,此事关系到她的后半生,文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断不会让一房独子没有后嗣的,更何况郎君还是长房世子。
联系到昨夜夫人拒绝了郎君的事,现下她又要把荷包收起来,这意思是从此要与郎君一刀两断了吗?
没有子嗣,夫人以后要如何在侯府立足?
且不知郎君是如何想的,大夫人已经等了快三年了,若是听说夫人与郎君不再行夫妻之事,肯定是要给郎君纳妾了啊,若是纳了妾,夫人便……
青梅不敢想下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雪柳见状,也忙跟着跪下。
“请夫人三思啊,有什么委屈,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等夫人有了郎君的孩子,在府中的地位自会不一样的。”
府中的地位?
姜淮玉看着这两个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丫鬟,却不由得笑了,她们虽凡事都是为她考虑的,却不明白她的心思。
窗外忽传来几声叽喳鸟鸣,几只鸟儿互相追逐着一瞬间便飞远了。
天高海阔,就连几只鸟儿也比她自由。
她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如今活成这样,或许在外人眼里看来的确是个笑话吧。
可是她姜淮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沦落到需要靠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孩保住她在夫家的地位。
姜淮玉不禁轻轻一笑,她在这侯府伏低做小处处谨小慎微从无怨言,每日在这深宅后院等着裴睿回来,全都是因为她愿意。
也只是因为她愿意,没有什么人可以逼迫她。
如今,她忽然不愿意了。
温柔顺从,换不来裴睿的真心,也得不到不喜欢她的婆母的欢心。
既然她怎么做都是错的,那便干脆不做了罢。
*
今日事务繁多,几近掌灯时分裴睿才得以回府。
刚回府,管家便过来请他去同老爷夫人一同用膳。
每每裴睿出远门办差回来的第一日,祁椒婧不论多晚都会等着他一家子一起用晚膳,今日又拉着他聊了许多。
秋季夜长,天色如墨。
裴睿从善明堂出来,抬头见天上薄云弄新月,忽然来了兴致,绕道云幽湖,走过湖上九曲廊桥,在湖心的弄水轩坐下。
他刚一推开窗轩,就听远处泠泠琴音传来。
那是逸风苑的方向。
琴音悠远深沉,如山间松声,如月下流水。细听,却有一股悲伤之调。
裴睿靠在窗前,脑中浮现那双纤白素手轻抚琴弦,和她低头专注弹琴,时而抬眸看向他的样子。
裴睿嘴角微微上扬,起身往逸风苑回去。
逸风苑后院。
姜淮玉饭后略略弹了几曲,身上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丫鬟们在湢室准备好了药浴,青梅便搀着她过去洗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