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艾香从碧纱橱内飘出,缓缓弥漫到外间的暖阁里。
王淮州一手摇着折扇,在暖阁里来回踱步。
目光时不时往那座紫檀木雕花底座绣着四季图的屏风望去,眼神阴翳。
太夫人则端坐在窗边的圈椅上,手里捧着一盅早已凉透的茶。
这盅茶喝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杯里的茶水还有九成满,心思全在碧纱橱内的明皎与王太后身上。
唯有不妄小道长闭眸静立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三人共处一室,却连一句客套的交谈也没有。
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座四季图屏风后终于有了动静,赵公公快步走了出来。
王淮州立刻迎了上去,想询问太后的情况,就听赵公公先一步道:“小国舅,传太后娘娘口谕,让您即刻回辅国公府,继续闭门思过。没有太后的旨意,不得再踏入宫门半步!”
先前千秋宴上,王淮州与常氏的苟且之事惹得太后凤颜大怒,当即罚了他闭门思过。
后来,太后在千秋宴次日突然中风,事情紧急,王淮州便随辅国公进宫探望,这闭门思过的惩罚就无人再提。
王太后这会儿旧事重提,显然是对王淮州极为不满。
顿了顿,赵公公又道:“小国舅,别让奴才难做。”
王淮州脸色一僵,面沉如水。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不甘心地又朝碧纱橱那边望了一眼。
一想到方才太后震怒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愤愤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太夫人看着王淮州怒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卢太夫人。”赵公公转身朝她走了过来,随意地拱了拱手。
太夫人不由肃然起敬,起身听令。
赵公公客气地说道:“太后娘娘有请,让您进去说话。”
太夫人仔细地抚平了衣裙上的褶皱,这才跟着赵公公,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碧纱橱。
一股子浓郁的艾香扑面而来,细密的艾烟在暖阁内缭绕,朦胧了视线。
太夫人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缓步走到了凤榻边。
淡青色的纱帐被挽在两侧,王太后虚弱地半躺半坐在榻上,背后垫着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大迎枕。
她的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比先前醒转时多了两分血色,身上的那些银针已然拔除。
明皎手执一根燃烧的艾柱条,正专注地为太后艾灸头顶的百会穴。
太夫人收敛心神,对着凤榻恭敬地屈膝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目光掠过太后苍白消瘦的面容,心中不禁为太后的憔悴心惊不已。
先前她只听闻太后中风,今日亲见,才知太后病得这般严重,竟像是几天之间老了近十岁。
王太后缓缓抬了抬眼,声音依然虚弱,却比方才清晰些许:“免礼。”
沉默片刻,太后忽然轻声感叹:“卢氏,你是个有福之人……比哀家有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