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具白骨映入眼帘的刹那,苏丞的世界轰然崩塌。
陆泽云接住他瘫软的身体时,那具骨架在苏丞眼中忽然扭曲变形,渐渐与记忆中母亲的模样重合。
黑暗如潮水般漫上来,他看见陆泽云的嘴唇在动,却像隔了一层毛玻璃,什麽也听不清。
就在这恍惚之际,苏丞的视野陡然变暗。
他感觉自己被拖入一片漆黑的未知空间,不能发声也无法动弹。
唯一的光源处,正在上演一场诡异的黑白哑剧……
美丽温婉的女子眉头紧蹙,身量高壮的少年一脸怒容。
两人不知何故激烈争吵,当女子起身欲走时,少年突然神色狰狞地推了她一把。
女子发出一声惊呼,头部重重磕在石桌上,随即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苏丞心头涌起强烈的恐慌。
那黑白画面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拍摄者正在疯狂奔跑。
他心头响起一个急迫的声音!去找大人!快去找大人来阻止这一切!
但也许是太过慌张,画面突然天旋地转。
苏丞看到泛着粼粼波光的黑色水面,下一秒,浓烈的窒息感袭来。
此刻的他就像被人硬生生抽离的幽灵,只能在冰冷的河水中静静体会溺毙的痛苦,直至意识彻底堕入黑暗。
外界看来,苏丞只是看了骸骨几秒就晕厥过去。
当陆泽云抱着他冲出警局大门时,恰好遇上赶来的贺嵘。
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言,立即驱车赶往医院。
*
苏丞的身体没有外伤,却昏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诊断,这是病人在巨大打击下的自我保护……
是苏丞……不愿醒来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病房里,贺嵘和陆泽云守在病床两侧,不约而同地希望那具骸骨与苏丞无关。
然而事态却向着更糟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苏丞的继父郑荣竟主动投案,承认十三年前失手杀害妻子并将尸体埋在院中。
贺嵘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若真如此,郑荣怎会将老宅出售?
但郑荣的供述与验尸报告完全吻合,若非真凶,又怎能如此精准?
三天後,苏丞终于醒来。
同日下午,DNA结果确认骸骨确为其生母。
得知继父自首的消息,苏丞在短暂的震惊後陷入可怕的沉默,他不顾劝阻,执意要去见继父。
探视室里的谈话无人知晓,当苏丞走出来时,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他轻声对陆泽云说,“陆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想自己回家住几天。”
陆泽云欲言又止……
苏丞现在的状态,让他怎能放心?
但看着对方强撑的平静,他最终只能妥协,“好……等处理好这边的事,再走也不迟。”
苏丞转向贺嵘,眼神更是平静得令人心碎,“谢谢你让我再次见到母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插入贺嵘的心脏,他买下老宅本为惊喜,却不想揭露了最残忍的真相。
“对不起……”贺嵘喉头发紧。
“为什麽要道歉?”苏丞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应该是我感谢你。”
这句感谢比任何指责都让贺嵘痛苦,他看着苏丞随陆泽云离去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
苏丞平静外表下,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东西正在死去。
*
暮色四合,陆泽云的车终于离开,苏丞站在单元楼下,感觉自己像一抹游魂。
熟悉的楼道此刻陌生得可怕,钥匙在他颤抖的手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一次,两次……钥匙始终对不准锁孔,自责与悔恨如洪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