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谎称已处死陆齐,不过是因着可笑的占有欲,他不愿少年心里装着旁人,可却险些酿成大祸。
如今即便再度重生归来,少年那决绝举烛自尽的画面仍如噩梦般萦绕心头,每每想起都令他心悸不已。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苏丞冷笑,眼中恨意未消。
霍延洲只觉满嘴苦涩,少年合该恨他,若有人这般折辱玩弄自己,他定要千百倍奉还。
“三日内,我必让他来见你。”霍延洲声音低沉却坚定,“在此期间,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了,可好?”
听闻此言,苏丞指尖微颤,陆齐当真还活着?
那个甘愿为他赴死的青年……若真因自己枉送性命,这份愧疚必将伴他终生。
少年眼底冰霜稍融,他轻声问道:“他……真的没死?”
霍延洲素来冷峻的眉宇此刻柔和得近乎恳求。
苏丞咬了咬唇,明知不该再信这男人半句,却仍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可就在他正欲开口时,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栽了下去。
“丞儿!”
霍延洲一把接住少年滚烫的身子,当即命暗卫速传太医。
少年本就体弱,入夜後高热更甚,幸而这急症来得快去得也快,经他彻夜照料,天明时分烧终于退了。
太医临走时的叹息却萦绕在霍延洲耳畔,“公子脏腑曾被剧毒侵蚀,如今又忧思过甚……若再这般下去,只怕……”
这话像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霍延洲咽喉,他分明记得前世吴太医说过,少年好生将养尚可活十数载。
如今却……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自己。
重生归来时,他满心只记得少年前世的“背叛”,却忘了那具单薄身躯里,早被毒药蛀空了根基。
几次三番的逼迫折辱,莫说这般孱弱的身子,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霍延洲凝视着少年苍白的面容,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纤细的腕骨。
往日里最不屑的悔恨之情,此刻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唔……”少年忽然轻哼一声,羽睫微微颤动。
霍延洲慌忙收回手,生怕惊扰了他的安眠,确认人未醒转後,他才悄然离去。
“宿主大大,‘前世记忆包’已完整投放,目标好感度突破90大关!”小呆欢快的声音在苏丞脑海中响起。
苏丞慵懒地翻了个身,“他这是去验证记忆真实性了,等回来时,怕是还要再涨一波好感。”
“太好啦!马上就能完成任务啦!”小呆兴奋地转着圈,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宿主大大似乎兴致不高?”
苏丞望着床帐上繁复的刺绣,幽幽叹道:“这破古代连个wifi都没有,最糟的是,经此一遭,他怕是连碰都不敢碰我了……”
小呆小声安慰道:“下个世界的攻略对象一定会更合您心意!”
*
废太子已成定局,其在外私産尽数交由大理寺查抄,霍延洲此来正是为此。
大理寺卿恭敬呈上卷宗,仔细翻查後终于找到“柳云儿”之名。
“此人现在何处?”霍延洲眸色微沉,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那段魂魄游历的记忆太过真实,不似幻梦。
而太子私産繁杂,这处豢养男宠的宅院反倒被遗漏至今。
随大理寺卿来到这座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庭院,见到柳云儿那张与少年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时,霍延洲最後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此人身世与前世所知分毫不差,证明那段记忆确非虚幻。
刹那间,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自己被凌迟处死,少年囚于东宫受尽折磨,最终年少早逝……
霍延洲僵立原地,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成冰。
恍惚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儿时那个摇摇晃晃追着他喊“哥哥”的小团子,那个他得胜回朝时想亲近又怯生生的少年。
……再到重生後,被他亲手摧折得遍体鳞伤的那抹身影。
为何天意如此弄人?既许他重历前尘,为何不早些令他明悟?偏要等他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後,才教他看清这一切?
悔意如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恍惚间,那撕心裂肺的凌迟之痛似又临身,痛得他双目赤红。
霍延洲匆匆离开大理寺,便想立刻策马回府,却不料在府门前撞见了满面堆笑的太监总管。
昨日才完婚,今日父皇便急召,他心知必有要事,只得强压着对少年的牵挂随人入宫。
原来太子被囚後,後族竟有人蠢蠢欲动,甚至将手伸向了军中,霍延洲不敢耽搁,立即赶往城外军营整顿军务。
待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月上中天,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少年,破例连夜赶回王府。
“公子今日用了半碗燕窝粥,午膳进了些清蒸鲈鱼……”听着婢女的禀报,霍延洲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