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呼吸停滞了。他清楚地记得现场勘查报告上的描述:“…墙面发现人体组织残留,经高温碳化…”
“整整三个月,”老周重新披上外套,布料遮住那些可怖的伤痕,“我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全身40%三度烧伤,换了三次皮。”他系纽扣的手指微微发抖,目光扫过衆人震惊的脸,“等我终于能下床时,顾队已经不在了。”
“而你们…都被分散调去了其他分局。”
老周清了清喉咙,声音低沉而沙哑,“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那场爆炸是陈正精心设计的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的疤痕,指节发白。
“爆炸後整整三年,我都以为…”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直到七年前,是林医生——就是之前在酒吧救过顾队的那位——给我做了换皮手术。”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些疤痕下面,早就不是原来的我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老马看见老周的眼眶微微发红。
“在接触到林医生之後…”老周突然擡头,目光如炬,“我才发现你们前段时间一直在追查的‘影子’,居然是杨泽,他也还活着。”
“而且他还成了非法组织的头目。”
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我不明白他为什麽会进入非法组织…”
“而且当时他也没有认出我,还给我安排了一份五金店的工作。”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没有回警局,而是选择继续隐藏,用另一个身份暗中调查。”
“但现在…他也已经…”老周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黯淡。
无需多言,在场的人都明白——杨泽已经不在了。
“好了,不提这些了。”老周摆摆手,像是要挥散空气中沉重的情绪。
“老杨…他本是个好人。”他嗓音沙哑,目光垂落,“只是仇恨太深,蒙了眼,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顾临啊…”
老周突然转过头,声音有些发颤,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证件。
“多亏了你,救下了林先生。”他擡起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久违的光亮,“也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份。”
顾临沉默了片刻。
“不必谢我。”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林修远本就不该被卷进来。至于您的身份…”
他擡眼看向老周,目光平静而透彻:“那从来就不该被遗忘。”
“周局!”
顾临突然立正敬礼,身姿如松般挺拔。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办公室内回荡:
“市局特别行动组组长顾临,向您报到!”
室内老旧的日光灯在他肩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掩不住那身警服笔挺的轮廓。
身後一衆警员也纷纷立正敬礼,皮鞋跟碰撞的脆响在办公室内整齐划一地炸开。
“敬礼!”
二十多道挺拔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将室内映照得熠熠生辉。
老周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浑浊的双眼渐渐泛起水光。
“好…好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重若千钧。
那些被岁月压弯的脊梁,正在一点点绷直,斑驳的皱纹里迸发出久违的光。
——你看,归来从来不止一种方式。
有人衣锦还乡,就有人褪去僞装;
有人凯旋而归,就有人重拾信仰。
归来从不需要盛大的仪式,只需要一个被承认的身份,和一群依然记得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