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你要的头油。”善姐的声音平平,没什么起伏,“大奶奶那边说了,眼下没有现成的桂花油,只有这茉莉花的,你将就用罢。”
尤二姐转过身,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看了看,柔声道:“劳烦你了。只是我素日用惯了桂花味的……若是不便,也罢了。”
善姐听了,眉毛一挑,语气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二姑娘,不是我说,你也该知些好歹,明白些眼色。我们二奶奶一天多少大事要料理?从老太太、太太起,到家里上下几百口人,外头王公侯伯家的人情往来,哪一件不要她经心?银子成千上万地过手,心思一刻不得闲。你这点子头油的小事,也值当特意去回,去烦琐她?我劝你呀,能省事些便省事些罢。”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甚至可说是以下犯上。
尤二姐的脸一下子红了,捏着瓷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只是头垂得更低,声如蚊蚋:“我……我并不是要烦姐姐,只是……”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善姐打断她,语气更硬了些,“咱们心里都该明白。二姑娘你是怎么回事进来的,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没数么?也就是我们奶奶,亘古少有的贤良人,才肯这样容你、待你。若换个厉害些的主母,听见这话,早吵嚷开来,将你依旧丢在外头,死活不管,你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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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像冰冷的鞭子,抽散了秋日午后最后一点暖意。尤二姐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羞窘与惊惶。
她看着善姐那张毫无怜悯的脸,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指派她来的人那温和笑容下的真正面目。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颓然地重新低下头去,轻声说:“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提了。”
善姐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端起空了的托盘,转身走了,脚步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我躲在竹丛后,手脚冰凉。这才是开始。
凤姐甚至无需亲自出面,只需派一个心腹丫头,几句绵里藏针、戳人心窝的话,便能将尤二姐那点初来乍到的喜悦与安稳,击得粉碎。
那“贤惠”的名声她担着,实际的凌迟与羞辱,却由下人代为执行。好精巧,好狠毒的手段!
尤二姐独自在桂花树下又站了许久,秋风吹过,拂动她的裙裾和手中的花枝。
她慢慢抬起手,将脸埋在那簇金桂之中,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哭声传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一下衣衫,低着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了稻香村的方向。
那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再也看不出初入府时,那强装出的、对未来怀有憧憬的模样。
我靠在冰凉的竹竿上,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凤姐给了尤二姐一个“家”,一个“名分”,一场温情的迎接,却在这华美的牢笼里,安排下最刻薄的看守,用最日常的琐事,最诛心的言语,一点点剥掉她的尊严,碾碎她的希望。
这比直接的打骂驱逐更残忍百倍,因为它让人连哭诉、反抗的正当理由都找不到——主母是“贤惠”的,下人只是“不懂事”,而你,一个“不光彩”的外来者,除了忍耐,还能如何?
善姐那几句“咱们心里都该明白”、“死活不管,你又能怎样”,如同最恶毒的咒语,将尤二姐牢牢钉在了卑微与恐惧的十字架上。
往后的日子,只怕这样的“小事”会越来越多,那碗里的饭,是否会准时?那送来的衣物,是否合时宜?那看似平静的稻香村,是否会变成无声的刑场?
我望着尤二姐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这秋日的阳光,虽明亮,却再无一丝暖意。
这园子里的花依旧开着,姐妹们依旧嬉笑玩闹,可在这表面的繁华与宁静之下,一个柔弱女子正在经历的、缓慢而绝望的凌迟,又有几人看见,几人关心?
凤姐那“贤惠”的名声,便是掩盖这一切最完美、也最冰冷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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