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要不出个主意,”凤姐儿语气又缓下来,“我又是个心慈面软的人,凭人撮弄我,我还是一片痴心。”
她说着,竟真掉下几滴泪来。尤氏和贾蓉都看呆了。
“说不得,让我应起来。”凤姐儿拭了泪,正色道,“如今你们只别露面,我只领了你妹妹去与老太太太太们磕头,只说原系你妹妹,我看上了很好。”
她细细说着编好的说辞:如何因自己不生长,要买两个人放在屋里;如何见了尤二姐觉得好,又是亲上做亲;如何尤二姐家中父母姊妹新近一概死了,日子艰难不能度日……
“等满了服再圆房。”凤姐儿最后道,“仗着我不怕臊的脸,死活赖去,有了不是,也寻不着你们了。——你们母子想想,可使得?”
尤氏贾蓉如蒙大赦,连连称谢。凤姐儿这才真正笑了,那笑容明媚如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生过。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平儿拉我离开,直到走出东府,才长出一口气。
“你都看见了?”她问。
我点头,却说不出话。
平儿苦笑道:“咱们二奶奶的手段,你今日才算见识了一二。”
我想起凤姐儿方才的几番变脸,那些软语温言后的冰冷算计,那些眼泪中的狠厉决绝,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那尤二姐……”我轻声道,“真信了二奶奶的话?”
平儿摇头:“信不信又如何?如今她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我们默默走着,春日暖阳照在身上,我却只觉得冷。路过藕香榭时,看见几个小丫头在池边喂鱼,笑声清脆欢快。她们哪里知道,这深深庭院里,正上演着怎样一出戏。
回到怡红院,宝玉正在海棠树下看书。见我回来,笑问:“东西送到了?尤二姐可喜欢?”
我勉强笑道:“送到了。二姨奶奶说谢谢二爷。”
宝玉点头,又低头看书。阳光透过花叶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我忽然想起,若是宝玉知道这些事,不知会怎样伤心。
晚间伺候宝玉睡下,我独自在灯下做针线。
窗外月色很好,可我心里却乱糟糟的。
想起日间凤姐儿那些话,那些眼泪,那些笑容,真真假假,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推开窗一看,只见两个婆子提着灯笼匆匆走过,低声说着什么“二奶奶”、“银子”、“官司”。
我忙关紧窗户。这府里,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日,我去给王夫人请安,恰逢凤姐儿也在。她穿着件蜜合色袄子,正与王夫人说笑,眉眼弯弯的,全然不见昨日的厉色。
见了我,还笑道:“袭人来了?宝玉这两日可好?”
我忙道:“谢二奶奶惦记,二爷很好。”
凤姐儿点头,又对王夫人道:“听说老太太屋里的芍药开得好,不如明日请老太太赏花去?”
王夫人笑道:“就你想得周到。”
我看着凤姐儿笑语嫣然的模样,若非昨日亲眼所见,绝想不到她能有那般手段。
正出神间,忽听她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回太太。我瞧着东府里尤家二姑娘很好,正想讨了来给琏二爷做二房……”
我手里捧着的茶盘微微一晃,茶水溅了出来。
王夫人诧异道:“这是怎么说?”
凤姐儿便把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情真意切,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我也是为了子嗣着想……”
王夫人听了,叹道:“难为你想得周到。只是老太太那里……”
“我自去说。”凤姐儿道,“只要太太应允就好。”
我看着她们说话,忽然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黏稠起来。那些温言软语,那些体贴周到,底下藏着怎样的心思,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从王夫人屋里出来,我在廊下站了许久。春日微风拂面,带着花香,也带着说不清的寒意。这深宅大院,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步步惊心。
我忽然想起黛玉常说的那句话:“风刀霜剑严相逼”。
原来,这风刀霜剑,不只在窗外,更在人心。
回到怡红院,麝月见我脸色不好,问:“可是累了?”
我摇头,只道:“春困罢了。”
坐在窗前,看着园子里开得正盛的花,红的、粉的、白的,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可谁知道,这些花底下,是怎样的泥土?又藏着怎样的虫蚁?
就像这府里,表面是钟鸣鼎食,诗礼传家,底下却暗流汹涌,算计不休。而我们这些丫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今日不知明日事。
傍晚时分,听说凤姐儿果然去了老太太屋里。不多时,消息传来:老太太应了尤二姐进门的事。
我听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尤二姐怕是还做着好梦,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怎样的罗网。
夜色渐深,我吹熄了灯。月光从窗格漏进来,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影子。远远的,似乎听见东府那边有丝竹声,想来是在庆贺。
这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满园的花忽然都谢了,花瓣落了一地,被风吹着,打着旋儿,最后都落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里,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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