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军也都回来了,这可是先帝最看重的军队……”
众人窃喜庆幸依靠的话语声中,楚闳没有任何骄傲或得意。
他招呼楚樾过来坐,语气凝重,一听便是要告诉他现状,委以他重任。
楚樾却没动。
他抬起眼皮,问道:“殿下呢。”
有人以为他说祁烽:“二皇子殿下当然是在此处了——”
“我说太子殿下。”楚樾冷冷一眼扫向楚闳,“不是说太子殿下遭敌突袭,重伤不起吗。”
“殿下呢。”
他问了第二遍,语气比第一次更阴冷。
在北疆出生入死的将军一沉下来语气,杀气黑压压地就压了过来。
重臣们立即噤若寒蝉。
楚闳听此,面露诧异,随后明白了什么,回头一眼刀扫向身后一人。
那人脸色一白,赶忙跪下,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楚闳压低声音斥他:“谁让你那么写的!”
“将军恕罪!”那人浑身打抖,“卑职只是觉得,那样写……小将军能快些回京城!若是如实写了……不知,不知小将军会做什么!”
楚樾满脑子都是太子,听到这么明显的一两句话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父亲叹了口气,转头说:“给你的信不是我写的。京城遭了突袭,皇帝被杀,一片水深火热的,我忙着在前线打仗,腾不出手,就让这位尚书代我写了。听着,他是在信里瞒下来了,没告诉你。”
楚樾脑子转过来了一点儿。
他有些想给这位尚书一脚,但无暇在意太多,因为太子殿下还行踪不明。
楚樾皱皱眉,不耐问道:“那殿下到底在哪儿”
他父亲表情又凝重了些。
旁人也都不敢与他对视,各自偏头看向四方,脸上神色各异。
一时之间,谁都不说话。
外面雨声不断,吹得这临时搭起来的棚子呼啦呼啦乱响。
“敌军袭京……一路杀进宫里。”楚闳说,“帝后被杀,宫中失火,只有二皇子逃出来了。太子受皇后嘱托,往北门逃了……但北宫门那边,被敌军埋伏了。”
楚樾心里猛地漏了一拍。
“太子被敌军掳走了。”
雨声轰然大了,带起耳边嗡鸣震天。
雨声滂沱。
楚樾转身就走,头发还没干多少就再次出了棚子走进雨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是地震似的嗡鸣,什么也听不见。他好像一具傀儡,全凭着那时冲到脑袋上的热血带起来的本能在动。
他本能地出门去,要骑马离开,去追太子。
耳鸣声太重了,他真的什么都听不见。所以直到踩在泥泞的地里走了一半的路,直到他父亲声嘶力竭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一声“楚樾”,他才回过神来。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楚闳向他喊,“城破已经二十余日!信寄到你手上花了十余日,你回来又花了十余日!太子落到敌军手上二十几日,你连具全尸都捞不着了!”
“你也是打仗行军的,一个快国破人亡的敌国太子落到一群粗野莽夫手上,能活几天,你没数吗!若是这破国只剩这一个皇子,说不定还能挟持着要挟什么,可是他们让二皇子跑了!”
“还有个皇子能继承大统,一个太子留在手上能有什么用!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个累赘!这点儿弯你绕不过来的吗!”
“帝后已死,太子被虏,京城被破!剩下的就只有你北疆军和其余几个边关的两万兵力,你若一走,大衡还剩下什么!”
“我知道你忠心太子,可也要认清局势!”楚闳喊,“大衡如今唯一站得住的武将就是你——你看看这京城!”
“死了多少人了,京城都成这样了!如今皇帝已死,只剩下一群无头苍蝇乱晃!你是最能安抚人心的那颗安心丸!你非要为了太子去送死不成,史书上缺你这一个忠烈吗!太子若在这儿,他会愿意看你往那火坑里跳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樾儿!”楚闳说,“回来!”
楚樾站在原地没动。
听他终于说完了,楚樾才缓慢地转过头来。
“他万一没死呢。”
“哪儿有那么多万一!”楚闳说,“大衡是否要亡国的关键时候,你非赌这万一吗!”
“对。”
楚闳立刻哽了一下。
他怒火中烧,正要再说,楚樾又说:“父亲说二皇子能继承大统,统领人心,那我问问父亲,父亲与先帝交好这么多年,先帝怎么说二皇子的”
“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生性多疑,手段狠辣,偏偏用的还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用人生疑,听不进谏言,听不得旁人否定,喜怒无常,往后万万不能扶持为帝。”楚樾说,“先帝是不是这么说的”
楚闳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