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转头望来,眼里不耐烟消云散:“在。”
皇帝怀疑他刚走神了:“你可听朕方才所言了”
“啊,自然是听了。”太子脸不红心不跳,“小将军的婚娶之事嘛,是该早点安定下来。”
……果然只听了一半。
“朕方才说,你在庆宴上所说的游园会,你也跟着去瞧一瞧。”皇帝无可奈何地又说了一遍,“小将军地位高贵,又刚得封赏,朝中这些权贵为了攀附,也不知会做什么事儿出来。”
“你过去了,一能镇一镇场子,二来,你在宫里什么风雨都见过,到那儿去了,谁有什么心思,用的什么手段,一眼就能明白,也省的小将军受人蒙骗。”
“三来,你去瞧了,若见着什么苗头,看明白小将军心许的是何人,回来与朕说了,也好及时赐婚。”
“四来……你也到年纪了。”皇帝说,“今年你已十七了,也到了婚娶之年。”
“太子妃,也该定下人选了。去了游园会,你也好好瞧瞧。”
“知道了。”
祁昭越听心里越烦,抓起手边茶盏,喝酒似的一口就闷了。
热茶下肚,烫得喉咙里翻起一阵滔天巨浪似的烧疼,胸腔里也烧心似的疼。
祁昭却越发烦躁。
他一想起到时候那游园会上楚樾会被众人簇拥,会被围得水泄不通,到时他说不定真会中意了哪家的姑娘,会被哪家姑娘迷得移不开眼……
祁昭被入喉烫红的脸立刻有些发白。他把空了的茶盏递给赵公公,示意他倒盏新茶过来。
赵公公回头走了,祁昭气得牙痒痒,咬了一圈牙根,回头又想起楚樾方才问他的话。
他什么意思……他不想被赐婚
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打算婚娶
不打算婚娶……
祁昭都没来得及细想楚樾这话的用意,皇帝方才那番刚说出口还没热乎的话,又浮上心头。
【如今还算年少,早些把事情安定下来,往后也不必烦忧。】
【你去瞧了,若见着什么苗头,看明白小将军心许的是何人,回来与朕说了,也好及时赐婚……】
苗头。
心许。
何人。
回来。
赐婚。
一个字儿一个字儿都寻常无比,可合到一起入了耳来,就像一颗颗火药似的噼里啪啦在耳边炸,炸的和楚樾真成亲了就在门口放鞭炮一样。
太子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缩紧,指甲都颤巍巍地扣进了皮肉里。
祁昭越来越烦躁了,气得都有种想咬舌自尽的冲动,而最令他烦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烦。
他一边烦这些一边又想起楚樾今天的话,又怎么都不明白这句话是何用意,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莫名其妙,连他自己这股气来的都莫名其妙。
祁昭就这样莫名跟自己、跟楚樾生起闷气来了,气得牙根都咬得咯咯响,跟谁有仇似的瞪着远处不说话。
他烦得坐直了身,眼角都气得抽抽,直搓自己头发。
祁昭没注意到一旁皇帝和冯公公看他的眼神都从惊疑不定变得疑惑不解,再从疑惑不解变成似有所感,又从似有所感变成看明白了。
皇帝勾起嘴角,一脸幸灾乐祸地笑着看他。
祁昭没注意到皇帝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赵公公又拿了热茶来,祁昭伸手就拿起来,仰头就又一口闷了。
赵公公瞪大了眼,目瞪口呆。
一整杯热茶入喉,祁昭一下子被烫得心口都快烧熟了,张嘴咳嗽起来,咳得跟要把肺生呕出来似的,嘴里都直往外喷热气。
赵公公吓疯了,叫了声“殿下”,慌得赶紧转身去拿温水。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看着祁昭咳嗽个不停,而后抬手从赵公公手里拿过水,又一口气喝了半杯。
皇帝想了想,慢悠悠开口:“你若嫌麻烦,游园会的事儿收回也行。李丞相虽说人风流了些,家中那些嫡的庶的乱得没眼看,但他朝中地位颇高,他家的女儿,和小楚将军还是门当户对的。”
“只是家中乱了些而已,想必以小楚将军如今的功名,也是镇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