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他刚走近,那人便身形一软,直直朝着他倾倒过来。
陈襄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想将对方推开。但随后又立即想起对方身体病弱,遂收敛了手上的力气。
然而他完全忘记了,他如今的这副少年之躯较之姜琳还要矮上几分,力气远不及当年。
所以他的推拒并未奏效。
姜琳带着几分沉醉的气息,就这么压到了陈襄的身上。
……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很沉重。
像是一枝盛开到有些枯萎的芍药花搭在了身上。
姜琳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轻浅而温热。陈襄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弱起伏。
夜风微凉,姜琳穿的单薄,浅蓝色的外袍之下,只有一件白色的单衣。
在灯火摇曳之下,陈襄能清楚的看见他纤瘦的腰身,和肩胛骨嶙峋的弧度。
他的手僵了一下,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最终稳稳地扶住对方。
纵然瞧着气色尚可,但这副身子骨,终究还是老样子。
这七年光阴,于他不过一瞬,可对于姜琳确是实实在在的七年。他独自一人撑起朝局,定然不易。
陈襄心绪复杂,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轻盈但充盈。
他将姜琳半扶半抱地搀扶坐正,看着对方沉沉睡去的样子,又看了看四周满地狼藉。
酒坛倾倒,杯盏零落。
今日宴饮只能就此作罢。
陈襄抬声唤来庭院外的仆役,命他们收拾残局。
“将你家大人送回房中,好生照看,”陈襄对快步趋入的仆役道,“备些醒酒汤,待他醒时用得上。”
“是,是。”为首的仆役连忙应下,指挥着另外两人上前将姜琳扶过。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对着陈襄道:“陈公子,夜已深了。郎君吩咐过,早已为您备好客房安歇……”
他确实饮了不少酒,有几分醉意,但:“无需劳烦。我不留宿。”
说罢,他便向着宅邸之外走去,步履稳健,丝毫不见醉态。
那管事愣了一下,不敢强行阻拦,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穿过庭院,行至府门前。管事再次开口:“陈公子,夜间行路多有不便,府里已备好车马……”
“不必。”陈襄揉了揉揉眉心,“我住处离此地不远,何须车马?”
他不再给对方任何劝说的机会,径自迈步离开,身影融入了夜幕当中。
……
陈襄方才觉得自己脑中尚且清明,但在这空寂无人的街道上走出不远,一道夜风裹挟着寒意迎面拂来,他才反应过来。
——住处离此处不远的,是上辈子的武安侯。
而如今的他,自然是不能再回去武安侯府的。
陈襄停下脚步。
方才所饮的酒,此刻又顺着血脉悄然爬上头颅,带来一阵晕乎乎的微醺之感。像是他少年时第一次喝醉酒的感觉,后来他喝的酒多了,虽说不到千杯不醉的境地,但也不会轻易醉倒了。
那么,他该去哪里呢?
月明星稀。
夜风带着料峭的春寒,卷过空寂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