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忘,听话。”苏念的声音冷下来。
“我不听!妈妈坏!你要把我带走,让爸爸一个人变成星星!”苏忘哭得撕心裂肺,小手死死抓着床栏,“我不走!我不走!”
就在母女俩僵持不下时,陆延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一次不是演戏,是真的——咳嗽牵动了腹腔内的肿瘤,剧痛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猛地弓起身,一口暗红色的血喷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爸爸!”苏忘尖叫。
“按呼叫铃!”苏念一边把女儿放到地上,一边冲向床头。
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医生护士冲进来,生命监测仪出刺耳的警报。陆延舟在混乱中失去了意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忘站在人群外围,小脸上布满泪水,嘴巴张着,却不出声音的惊恐模样。
他想说“别怕”,可是黑暗已经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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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被姜暖接走了。小姑娘在目睹爸爸吐血昏迷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不哭不闹,只是紧紧抱着那只兔子,眼睛直勾勾盯着虚空。
姜暖心疼得不行,抱着她轻声哄:“忘忘不怕,爸爸会好起来的。”
“爸爸要变成星星了。”苏忘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吓人,“我看见星星在叫他。”
姜暖的手一抖,看向苏念。
苏念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透过观察窗看着里面正在抢救的陆延舟。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戴了一张精心雕刻的面具。
“苏念,你得跟孩子好好谈谈。”姜暖压低声音,“她这样下去不行。”
“谈什么?”苏念的声音很轻,“告诉她爸爸真的快死了?还是继续编童话,说她爸爸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她?”
“那也比让她活在恐惧里强!”
“恐惧?”苏念突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姜暖,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吗?不是怕失去,而是怕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其实从未真正属于你。”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苏忘现在害怕失去爸爸。可她不知道,她爸爸从来没有好好抱过她,没有陪她过过一次生日,没有在她生病时守过一夜。她拥有的,只是一个濒死的、充满愧疚的影子。”
“可她爱他。”姜暖说。
“是啊,她爱他。”苏念闭上眼睛,“所以我要让她准备好,准备好失去这个她刚刚开始拥有的爸爸。”
抢救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陆延舟再次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代价是更频繁的疼痛作和更严重的肝肾衰竭。
温言走出病房时,白大褂上沾着零星的血迹。他看见坐在地上的苏念,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暂时稳定了。但下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他签的那份文件,”苏念睁开眼睛,“如果下次再这样,你会用吗?”
温言沉默了很久:“从医学伦理角度,我应该尊重患者的意愿。但从个人情感……”
他没说完,但苏念懂了。
“我不知道。”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言握住她的手,现她的手冰得像尸体:“苏念,这件事没有正确答案。无论你怎么选,都会痛苦。所以,选那个让你以后想起来,遗憾少一点的选择。”
“哪一个遗憾更少?”苏念看向他,“让他痛苦地活着,还是让他安静地离开?”
温言无法回答。
没有人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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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医院陷入沉睡。重症监护区的走廊里只亮着几盏夜灯,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陆延舟在剧痛中醒来。止痛药的效果正在减退,新一轮的疼痛像潮水般涌来,他咬紧牙关,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溜了进来。苏忘穿着睡衣,光着脚,怀里抱着枕头和那只兔子。她踮着脚尖,像只小猫一样悄悄走到床边。
陆延舟在疼痛的间隙里看见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宝宝?”
“爸爸。”苏忘小声说,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我做噩梦了。梦见你变成星星飞走了。”
陆延舟想说话,但一阵剧痛袭来,他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苏忘把枕头放在地上,然后笨拙地往病床上爬。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碰到爸爸身上的管子。可是病床太高,她爬不上去。
“爸爸,抱。”她伸出小手。
陆延舟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臂,轻轻托住女儿的腋下。苏忘借力一蹬,终于爬上了床。她小心翼翼地蜷缩在爸爸身边,避开所有医疗设备,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瘦骨嶙峋的胳膊。
“这样就好了。”苏忘满意地说,把兔子塞进两人中间,“我和爸爸睡,还有兔兔。我们三个在一起,爸爸就不会变成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