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寒云看着傅子笙按住性子不发火的样子,分明憋了一肚子气,却仍然礼贤与她人。这样的人,不能为她所用,当真可惜。
她这边叹惋着。
傅子笙说完话,一转头,瞳孔变幻,还未发完的火噌地一下烧到了庞寒云的头上。
她拍开长剑,双手扶案桌,目光如炬质问庞寒云:“安南城的守城卫和城主都被杀了,城中只有一些还未逃走的无辜百姓,你为何还要下令让麓北营和麓北营中郎将屠城?”
傅子笙带着来攻城的兵仅仅有五百人,攻城战後,後续的事情就交给了麓北营。
她们攻完城就立马回营。
但傅子笙想起还未交代麓北营中郎将,她手下的飞骑兵看到城主府里有地窖粮仓,莫要往了收,于是带着几个人又回了城。
然後她就看到了麓北军将要屠城的一幕。
“麓北中郎将将城中的百姓都集齐在一处,用绳子捆住她们,用箭指着她们,你别糊弄我这是在逼供她们说出弃城而逃的守城将军所在!”
“她们就是普通百姓,不是士兵,也不是官员!守城将军早在攻城战就死在乱箭里,我亲眼所见!麓北中郎将欺骗我,是受了你的指使!”
“庞寒云,你说实话,为何屠城?!”傅子笙险些将五寸厚的木桌拍断,桌板上清晰可见的暗痕,气得她红了眼。
屠城者,造杀孽数代,万古无存。
庞寒云的笑意僵住,她明明已经让麓北营的将领瞒着傅子笙了,怎地还是被她知道了?
她眼波一动,换了亲和的口吻劝傅子笙道:“酒阑啊,你不知道,金昌国立国已久,若不以杀入城,屠遍方圆,野火烧不尽,难免日後又生事端?”
“你可知我为何短短四个月就能从均海边界,一路打上鲁南三州,再将岭东收入囊中?”
傅子笙怔住,死死盯着庞寒云。
“你知道外边那些金昌国的贱民都叫我们什麽吗?反贼都算是好听的,是杀神,煞神,是非天修罗!”
庞寒云眯着眼睛,“以非天修罗之名,倒也符合。”
傅子笙见她决心如此,甚至提及之前攻下的很多城镇,也有屠城的先例。
傅子笙顿了顿,握起佩剑,“哐当。”
她问她,“你屠城,阿姐知道吗?”
庞寒云迟疑些许,她对傅子初没有多少爱意,但世上也就只有那个奇女子能让她求而不得,梦里发了疯都想得到了。
她诚实道:“玉娘聪颖过人,应当知晓。”
姐姐居然知而不问?
还是她知晓了,但掌军的人是庞寒云,就算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
傅子笙定了定心神,“不论如何,屠城绝不可矣。只要有我在,你今後休想再犯!”
“除非我死了!”
傅子笙愤愤然一脚踹开营帐帘子里离开。
春寒料峭,阴云之下埋葬着多少黄金甲。湿冷的空气和渐冷的热血,掀起多少伤心事。
傅子笙想起了大国师丹柯临死前眼中的悲凉,想起了恩师霍英书在她入门时,要她发的三句誓言。
‘为将时,不杀百姓一人。’
百家之姓,视为无辜。
傅子笙盯着自己的手心,喃喃自问,她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