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摆摆手,说不出话。他低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没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是因为想起了谢安吗?或许吧。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之後,封离闯进来时的样子。
玄色衣袍上的血迹,凌乱的墨发,红得滴血的眼睛,还有那句淬着冰的“放了他。”
“江秋,怎麽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
一个略显油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秋擡起头,是剧组里的另一个男演员,叫赵坤,演过几个小配角,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他的眼神里总带着点不怀好意。
江秋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抿了口啤酒。
“别光喝酒啊,”赵坤在他身边坐下,一股劣质古龙水混着汗味的气息飘过来,让江秋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咱们这些跑龙套的,就得互相照应着点。来,我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大火。”
赵坤举着啤酒瓶递过来,瓶身都快碰到江秋的脸了。
江秋皱了皱眉,不太想跟他多纠缠:“我酒量不行,意思意思就行。”
“哎,这就没意思了啊,”赵坤脸上的笑淡了点,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都是一个剧组的,擡头不见低头见,这点面子都不给?”
他说着,直接伸手过来,攥住江秋拿杯子的手腕,把杯子往他嘴边送。
那触碰带着黏腻的温热,让江秋浑身一僵。他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差点把杯子里的酒洒出来。
周围有人看过来,赵坤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地收回手,却还是不死心:“跟你开个玩笑,别这麽大反应嘛。来,我自罚一杯。”
他仰头灌了半瓶啤酒,喉结滚动的样子看得江秋一阵恶心。
他突然想起在魔域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那种带着恶意的触碰,和此刻赵坤的手留在他手腕上的感觉,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
胃里更不舒服了。
“我去趟洗手间。”江秋站起身,想躲开。
“等等,”赵坤也跟着站起来,挡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个没开封的啤酒瓶,
“别急着走啊,刚导演还说呢,你这次演的卧底甲虽然戏份少,但眼神挺到位的,是块料子。来,再喝一个,我祝你下次能捞个有台词的角色。”
江秋往後退了一步,眉头拧得更紧:“我说了,我喝不了了。”
“就一瓶,不多,”赵坤不由分说地把啤酒瓶塞进他手里,瓶盖都给拧开了,“你看大家都喝呢,就你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同学?”
他故意把【老同学】三个字说得很大声,引来周围几道目光。
江秋知道,这种场合,太不给面子容易被穿小鞋。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啤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烦躁。他要是还在魔域,这种敢对他动手动脚的杂碎,早就被封离捏碎喉咙喂狗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秋掐灭了。
又开始想那个疯子了。
一瓶啤酒下肚,江秋的头开始发晕。
他酒量本就差,今天心里装着事,更是经不住劝。
赵坤看他眼神迷离,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又悄悄开了一瓶白酒递过去:“再喝点,解解乏。我看你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江秋摆摆手,舌头有点打结:“不……不能喝了……”
“没事,我帮你喝一半。”赵坤说着,真的凑过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然後又把瓶子塞回江秋手里,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手背。
江秋浑身一激灵,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白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溅湿了他的裤脚。
“哎呀,你看这事办的。”赵坤假惺惺地道歉,弯腰去捡碎片,手却往江秋的小腿上摸。
“别碰我!”江秋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差点摔倒。他扶住桌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带着被冒犯的怒意,“赵坤,你他妈想干什麽?”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力,让赵坤的动作顿住了。周围有人看过来,赵坤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那副油腻的笑:“你看你,喝多了吧?我扶你坐下。”
“不用。”江秋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後退了两步,後背撞到了身後的啤酒箱,发出“哐当”一声响。
胃里的酒劲上来了,头重脚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人和物都开始晃动。他看到赵坤那张模糊的脸在眼前放大,听到对方在说什麽“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周围的人谄媚的声音。
好吵。
比白一尘癫狂的笑声还吵。
他想推开眼前的人,却没什麽力气。恍惚间,眼前的赵坤好像变成了白一尘,穿着月白道袍,拿着印着【修仙界第一帅】的搪瓷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封离不过是把你当玩物。”
“滚……”江秋低骂一声,声音嘶哑。
“什麽?”赵坤没听清,还在往他身边凑。
“我说滚!”江秋猛地擡起头,眼神里带着血丝,像是被惹急了的猫,“别碰我……”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晃动的灯泡上,那点昏黄的光让他想起寒玉床上的锁链,冰冷,沉重,带着绝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