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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十年(第1页)

永和二十七年秋,陆停云的第十个忌日。

苏清月起得很早。天还没亮透,梅林笼罩在青灰色的晨雾里,草叶上结着霜。她换上素白衣裙,头只用白玉簪绾着,走出草庐时,萧策已经等在廊下——十年过去,他鬓角也生了白,但腰背依然挺直。

“殿下。”他躬身。

“都备好了?”

“备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梅林深处。十年前种下的三百株白梅,如今已蔚然成林。深秋时节,叶子落了大半,枝干裸露着,在晨雾里舒展成寂寥的线条。林中最老的那株梅树下,摆着一张石案,两方石凳。

萧策从提篮里取出祭品:一壶梅子酒,两只青瓷酒杯,几样清淡的点心。又取出三炷香,点燃,插在石案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混进晨雾里,分不清彼此。

苏清月在石凳上坐下。萧策退到十步外,垂手而立。

她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对面,一杯自己端着。酒是今年新酿的,用的是这株老梅树结的果子,埋了三个月,酒色清亮,透着淡淡的琥珀光。

“十年了。”她轻声说,对着空荡荡的石凳。

风过梅林,枯叶簌簌落下。

这十年,建康城变了模样。城墙重修过,街市拓宽了,秦淮河边建起了新的码头。女学从最初的二十三学生,扩展到如今的三百余人,堂舍增建了两进,先生也多了十几位。小竹去年结业,去了北境做医官——那是她自己要求的,说想去看看拓跋烈说过的、她父亲战死的地方。

朝中也变了。元澈从青涩的少年长成沉稳的帝王,娶了皇后,生了太子。老臣们渐渐退去,新提拔的官员大多出自寒门,有的甚至就是女学第一批学生的兄弟。他们提起“镇国长安公主”时,语气里少了非议,多了敬重。

只有这片梅林,好像什么都没变。

苏清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微涩,咽下去后才有回甘。她想起十年前他临终时,她也曾这样喂他喝过一口酒。那时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就着她的手抿了一点,然后笑着说:“清月酿的酒……总是太苦。”

她说下次放多点糖。

他说好,下次。

没有下次了。

日头渐高,晨雾散去。阳光穿过光秃的枝桠,在石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清月又斟了一杯酒,这次没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光。

这十年,她做了很多事。

编完了《停云清月集》,四卷,十二万字。治国策那卷被元澈拿去刻印,分到各州府,据说有些地方的官员还拿来当教材。兵法心得那卷被收入武库,专供将领研习。惊鸿舞谱那卷最厚,图文并茂,她亲自校对了七遍,确保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误——这是要传下去的,不能有错。

女学每年送走一批学生,迎来一批新生。有的学生去了地方做女官,有的开了医馆,有的嫁人生子,但都记得学堂的训言:“心若惊鸿,志在长空。”她们写信来,说先生,我做到了。说先生,谢谢你。

去年拓跋烈死在北境。萧策送他去的,回来时带了一封信,是拓跋烈临终前口述、侍卫代笔的。信很短,只有三行:

“公主殿下:见字如面。北境的山河,比记忆里更青。我终于明白,元曜为什么不杀我。他不是仁慈,是让我亲眼看见——我守护了一生的东西,本不该是那样。拓跋烈绝笔。”

信里还夹了一朵干枯的野花,紫蓝色的,不知名。苏清月把信收在书匣最底层,花夹在《停云清月集》的扉页里。

今年春天,她过了三十九岁生辰。元澈亲自来梅林,送了一幅画——是他亲手画的,画的是她站在梅树下教学生起舞的样子。画得不算好,但很用心,题款是:“皇姑教诲,没齿不忘。”

她收下了,挂在书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看花开,夏听蝉鸣,秋扫落叶,冬赏雪。她习惯了独处,习惯了在寂静的夜里校稿,习惯了每个清晨去女学巡视,习惯了每年秋天亲手酿梅子酒。

只是每到忌日这一天,她会来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说话,不哭,只是坐着。有时看云,有时看树,有时什么也不看,就是呆。萧策和林砚轮换着守在不远处,从日升到日落。

午时,林砚送来食盒。简单的两样菜,一碗粥。苏清月吃了两口就放下,继续坐着。

下午起了风。梅林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私语。她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在这样的风声里吹箫,曲调是《惊鸿照影》。那时她还没恢复记忆,只是觉得那曲子听着心头酸,问他为什么总吹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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