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和沈酣棠跑去挑画舫,只留下吴涯与南星在聆雨陂上相顾无言。
南星不在乎尴尬的氛围,仰头去看天边的鸥鹭。
吴涯突然开口:“你和谢澄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什么事情?”南星侧头,面露茫然。
吴涯定定注视南星,发现她没在装傻,眼底掠过一丝失望:“谢澄连阳魄都舍得给你,我还以为你俩好事将近了。”
结果,又只是谢澄一厢情愿。
“阳魄?”南星先是一怔,随即恍然。方才崴脚时吴涯扶她那一下,恐怕就是那时探出来的,而她竟毫无所觉。
想通此节,南星陷入沉默,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原来如此,她早该想到的——
能护心凝神的不是什么《琉璃剑诀》,而是谢澄的阳魄!
南星深知阳魄何其珍贵,更难以想象谢澄竟愿为她付出至此。
扪心自问,若易地而处,她做不到。
抚摸着眉心被花钿遮挡的神印,南星只觉胸膛里那颗沉寂的心越跳越快,而心脏之外,有股温暖的力量在默默保护着她的经脉。
荡漾的心神归于平静。
吴涯的声音再度响起:“谢澄心悦于你,你知道吗?”
南星唇瓣微动,最终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这答案显然出乎吴涯意料,过了许久,他才追问:“那你喜欢他吗?”
在吴涯发问前,南星就已思量过这个问题。她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思绪飘过前世,最终落回今生。
她想起两辈子与谢澄的初遇都不甚愉快,想起他赠她的剑鞘与灵丹,亲手打磨的银杏剑坠,还有舜华翎。想起他替她受刑,与她拥吻,为她编发、添衣,予取予求,无有不应,惯得她都快娇气了。就像今日,他买下整间金枝杏的果脯,不必问,她也知道那是为她备下的。
他总是予她千般纵容,万般偏爱。
她也从来没有如此信赖过一个人。
于是,南星摇了摇头。
吴涯脸色一变,却听南星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那就是喜欢。”吴涯暗自松了口气,“你在怕什么?家世悬殊?且不说谢澄根本不会在意此等俗物,以你如今的地位,也算的上名声赫赫的新贵,不出十年,兴许你已能开宗立派,自成门户。”
南星抬眸,目光深邃地看向吴涯。
她所求的,并非一派掌门之位,而是万仙之首。唯有立于权力至巅,才能在拥有混沌珠的同时不遭人觊觎。世人只会嫉恨、猎杀一个怀璧其罪的无名小卒,却不敢妄图冒犯执掌神明至宝的仙首。
正如世人熙熙攘攘,会和同门、邻里、亲朋相较,却不会拿自己和神明比。
仙首之于众生,犹如神明之于凡尘。
仙首愈强,天下愈安。
她必须胜过吴涯,夺得仙首令,彻底掌控混沌珠,偿还白泽零的恩情,扫清前路一切障碍。那时,她才能安然回首……坦白自己的心意。
于是,南星似笑非笑道:“现在的我,还不够强。”
吴涯默然。
“怎样才算强?”
“入生死境,打败你。”
“……”
吴涯双手抱臂:“你小我三岁,仅低我一境,已是万中无一。通灵境的我尚不敢轻言生死境之事,你才至凝神,未免过于狂妄。”
生死境……他心下暗叹,若按此标准,谢澄只怕有的苦等。
“至于打败我。”吴涯语气淡漠:“今年冬考前的寒梅大比,我等你。虽盼你与谢澄早日定下,但我绝不会相让。”
寒梅大比,既是冬考前最后积攒业力的机会,更是遴选未来仙首的重要赛事。吴涯和南星,注定有此一战。
南星大致明了吴涯为何执着于当仙首。
想猜中一个人的心思,就看他是如何揣度别人的。吴涯认为南星是因家世却步,恰说明他自身便是如此。这位大师兄沉静寡言、实力深不可测,竟也会因出身而自卑么?
“仙首和棠儿都很钟意你,何必把自己逼这么紧?”南星不解。
吴涯垂眸道:“你真如此认为?觉得他们对我很是满意?”
“不然呢?”
吴涯发出了短促的嗤笑。饱含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