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对三年未见的霁儿陌生感忽然减弱三分,毕竟她日日面对明斐,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
赵霁哪里听过母後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和他说话,幸福得像在做梦一样。
母後低下头,指尖温柔地抚过他的脸庞,拇指轻轻擦拭眼尾的水泽。
她的眼睛好美,像浸没在美酒里的黑曜石,顾盼间流光溢彩,眨眼间如春风抚碧潭。
赵霁蓦地脸红了起来。
他还未被母後这般凝视过。
“我丶我们快进去,竈房备着吃的,都是母亲爱吃的东西。”
赵霁拉着江念棠下马车,小手紧紧攥住她的两指,生怕这是一场梦。
柳云入目便是两扇朱漆大门,门上的兽首铜钉威风凛凛,粗略扫去门上金色门钉横七竖九排列。
大门上方一块金漆牌匾写着“明府”二字,大门下方两侧耸立一对石狮子,肃穆威严,凿出的眼睛里泛着冰冷的光。
仅此一扇门,朱漆金钉,便彰显着府邸的不凡地位。
赵霁拉着江念棠往门里走。
跨过门槛,婢女们列队在两侧相迎,她们见到人後低头齐声行礼问安,训练有素。
柳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不禁暗暗咋舌,明斐的生意到底做得有多大,府里需要这麽多人伺候。
光是她从门口沿着回廊走的这麽一段路,就看见不下百号人。
赵霁早就和父皇通过气,知道母後没了记忆,也知道父皇编造自己是个香料商人的身份。
他看出江念棠眉眼间的疑惑,主动开口解惑:“父亲在您失踪的这三年里,除了四处打听您的消息,一心扑在家业上,咱们去年与皇家做了一笔大生意,有了闲钱,便将京郊的宅子卖了,凑钱在京城买了这处新的府邸。”
赵明斐最初想把江念棠安排在京郊休养,可他要每日上朝,赵霁要进宫读书,还有晚晚,到时候也要一起入宫。
倘若在京郊,每日来回需要近三个时辰,他能撑得住,两个孩子未必能撑住。
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将原本的镇南王府改为明府。
镇南王府是大陵朝为苍云九州的镇南王设立在京城的府邸,乃超一品亲王府邸,三路五进的规制。
因为大虞无人建立不世之卓越功勋,这府邸一直握在皇家手中,并未赏赐出去,给江念棠住正好合适。
赵霁把江念棠在长明宫里惯用之物全部搬出来,明府除了整体占地不如宫内广阔,其馀一概与皇宫无异。
柳云道:“这也太破费了。”
她虽对这处府邸没有印象,但对京城寸土寸金还是有概念的。方才来的时候他们穿过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一直往东走。
大虞以东为尊,能住在京城东边,又占地庞大,想必不仅仅是钱就能办到的。
赵霁道:“父亲说这里环境清幽,适合母亲养病。且家离书院来回仅一个时辰,我和妹妹上学方便,父亲出门办事也方便。”
柳云一听,不再多言。
生意做这麽大,确实也需要装点门面。
况且明斐掏空家底买房,不仅是为了他自己,还有孩子。
柳云一路又问了赵霁一些其他的事,小心观察他的神态,见他对自己失忆一事心无芥蒂,胸口的巨石悄然放下。
“娘,你们好慢啊。”晚晚跳下圆凳,蹦蹦跳跳迎上去:“我饿了,快点来吃饭。”
她要去拉娘亲的手,刚碰到就被旁边的赵霁瞪了一眼。
柳晚登时打了个觳觫,吓得哭了起来。
“晚晚怎麽了?”柳云松开赵霁的手,蹲下来抱住女儿,嘴里哄道:“娘在呢,是不是见不到娘害怕了?”
赵霁的手悬在空中,半晌不甘地抓空放下。
赵明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眼光里含着警告。
不过他没有挑明,走过来拉住赵霁的手往江念棠身边推,柔声道:“晚晚不哭了,这是你哥哥,他还没见过你,刚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哥哥平日里就不爱笑,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柳晚慢慢止了哭声,倒不是赵明斐安慰的话多有效果,是婢女们端着膳食候在门口,等着传膳。
她被香气激得口舌生津,顾不上哭了。
“哥哥,我是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