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疲惫再次袭来,她在浓浓的不安中,沉沉睡去。
……
此后数日,陆青便被安置在这间狭小却干净的厢房内。
每日里有小尼姑模样的年轻女子来送饭,却始终沉默寡言,问什么都不答。那日救她的苏嬷嬷再未露面,更遑论那位神秘的小姐。
她的身体在汤药将养下,渐渐恢复了些气力,不再如初醒时那般虚弱不堪。然而,一种莫名的寒意却如同附骨之疽,盘桓在她经脉之中,驱之不散,每逢夜深或天气转阴,便隐隐作痛。
陆青不解其由,只当是身体受了寒落下的后遗症。
这日午后,她正倚在窗前,望着院中一株枯瘦的老梅发呆,房门再次被推开。
来的竟是苏嬷嬷。
她手中端着一碗药,神色较之前几日,似乎缓和了些许。
“陆女君,感觉身子可好些了?”苏嬷嬷将药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陆青依旧苍白的脸上。
陆青连忙起身,敛衽行礼:“多谢婆婆挂怀,已好多了。”
“嗯。”苏嬷嬷微微颔首,“今日之药,与往日不同,你需得趁热喝了。”
陆青依言端起药碗,这药味闻起来,似乎比之前的更加苦涩,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她心中微疑,但不敢多问,屏息将药汁一饮而尽。
药液入腹,初时仍是那股熟悉的暖意,但不过片刻,那股盘桓不去的寒意竟被引动,与药力剧烈冲突起来。她只觉得丹田处一阵刀绞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鬓发,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腰去,手中药碗啪地摔落在地,碎裂开来。
“呃啊……”她痛得蜷缩在地,浑身瑟瑟发抖,齿关都在打颤。
苏嬷嬷站在一旁,并未上前搀扶,只淡淡道:“忍一忍,药力化开便好。”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微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苏嬷嬷,何事喧哗?”
陆青痛得视线模糊,循声望去,只见一抹素白的身影立在门边。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觉其身姿窈窕,气质清寒孤绝,宛如月下霜华,雪中寒梅。
是昨晚那位小姐吗?她竟亲自过来了?
陆青一时忘了疼痛,怔怔地望着那抹身影。
苏嬷嬷忙转身行礼:“惊扰小姐了。是女君正在用药,药性有些烈,故而……”
那抹素白身影缓缓踏入房中,步履略显虚浮,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蜷缩在地、冷汗涔涔的陆青身上。
陆青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
刹那间,她呼吸一滞,连腹中的剧痛都仿佛忘却。
那是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脸。
女子以纱遮面,仅仅露出上半张脸,眉眼当真是如画精致,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点墨般的凤眸。此刻正淡淡地扫视过来,眸中无波无澜,宛若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陆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便是那夜之人,自己在那般境况下,竟与这样一位女子……种种情绪交织涌上心头,让她一时忘了言语,只呆呆地望着对方。
那女子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色,随即转开目光,对苏嬷嬷道:“既无大碍,便好生照料着。”
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丝毫温度。
说罢,她竟不再多看陆青一眼,转身便欲离去。
“姑、姑娘留步!”陆青不知哪来的勇气,强忍着腹痛,挣扎着撑起身子,急切道,“那夜……那夜之事,陆青实非有意唐突……若、若有什么能弥补……”
女子脚步顿住,却未回头,只留给陆青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
“弥补?”她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你拿什么弥补?”
陆青语塞。
是啊,她如今自身难保,一无所有,又能拿什么弥补?
女子微微侧首,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睨着她,日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脖颈上投下淡淡光晕,更显其肌肤剔透,不似凡人。
“你若真觉愧疚,”她声音淡漠,如同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便安分守己,早日养好身子,总归还是要用到你的。”
语毕,不再停留,扶着门框,缓步离去。
素白的衣袂在门槛处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最终消失在陆青的视线里。
苏嬷嬷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陆青,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小姐的话,你可听清了?好生歇着吧。”
房门再次被关上。
陆青瘫坐在地,腹中的剧痛不知何时已悄然减轻,然而心口处,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那位小姐刚才好似说:总归还是要用到你的。
用到她做什么?
陆青有片刻的茫然,随即想到了两人的荒唐一夜。虽然她羞于回忆那夜的细节,可是模糊的记忆还是让她隐约看出,那位小姐似乎有什么隐疾,需与乾元欢好才可缓解,那说到的用处,便只有。。。。。。
想到此,她脸不由红了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这人生实在是太过荒唐。横死穿到异世界就算了,居然睁眼就要面对这般羞耻的事情。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又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寒意透过窗缝丝丝渗入,与陆青体内的寒气交织在一起。
她抱紧双臂,望着那纷飞的雪花,只觉得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