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扬抱着结案的材料,边走边应:“嗯,我会的。许律你放心。”
许知白稍微点了一下头,两人已走出法院大楼。
“我有其他事情,要先走,你和同事们一起回律所。”
“好的,许律。”
许知白的车就停在法院外面,低调的黑色卡宴,行色匆匆的男人,几乎没有几分钟,这辆SUV就从路边划线的停车位上驶出,很快不见身影。
团队另外几个同事跟上来,停在林天扬旁边,与林天扬一起望着许知白驱车离去的方向,脸上都是相似的疑惑。
“许律是不是家里出事了,第一次见他突然请长假。”
“对啊,一周的年假,听律所的人说自他加入律所,就没请过年假。”
“天扬,你肯定知道什么,快说,别瞒着我们。”
……
几个人确定每天跟着许知白的林天扬一定知道点什么,抓着他八卦。
林天扬一脸无辜,他也不知道许知白为什么突然请年假,但是……
他倒是听说拍卖行的苏小姐回了德国。
许知白这趟行程的终点,也是德国。
哎,许律去干什么,有点难猜啊!
……
最早一班前往柏林的直飞航班在明天,许知白选择了今晚出发的中转航班,比直x飞多了几小时,但是总体算下来,会比直飞那班提早到达。
同时,他请了一周的年假,安排好了所有的工作,现在,他要去一趟养老院。
前些天从港城出差回来,许知白还未去看过许卫国,这一次出国,他得过去看一眼,才能放心离开。
许卫国现在是阿兹海默症的早期,行动语言暂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偶尔记忆会错乱。
中午的时间点,许卫国正跟养老院的其他老头老太在食堂吃饭,许知白没有过去打扰,只在食堂外面,隔着玻璃窗远远看他一眼。
负责照顾许卫国的看护经过,看到许知白,连忙从远处过来。
“许先生,这里太阳这么大,你怎么站在这,怎么不进去?”
许知白看向看护,摇了一下头,问:“我爷爷这几天心情怎么样?”
“心情还可以,昨天下午跟隔壁的老头下棋,赢了几局,到今早都还开心呢,嘴里一直念着自己孙子下棋更厉害。”
说者无意,许知白听到看护这样形容,不免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爷爷一起下棋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多大?
八岁,还是十岁?
无论是哪一岁,都已经好遥远。
那个时候,爷爷确实会经常跟人夸自己孙子下棋厉害,连他都下不赢。
想到这些,许知白心内复杂,这几年爷爷待他如敌人一般,从未好好相处。可生病之后,爷爷又总是念起过去,好像在爷爷的记忆里,没有那场车祸,没有儿子儿媳的离世,只有从小到大一直令他骄傲和喜爱的孙子。
或许,人性本就是复杂的。
许知白收敛心情,没和看护聊多久,将自己带来的水果拿到许卫国的房间,就驱车离开,没有和他见面。
既然看护说他今天心情好,许知白就不去破坏这种好心情,免得两人见面之后,又生冲突。
从养老院回华越一品的这条路,许知白这些年走了很多遍,每次到前方的三岔路口,他都会右转。
江市道路四通八达,每条路都能走,直行原本是回去的最佳路线,但是许知白永远会选择右转。
因为直行,会进入一条梧桐大道,道路两侧的梧桐树蓬勃生长,遮天蔽日一片绿。
很多年前,许知白就是坐着公交车,经过这条大道,然后下车,拐进一条巷子。
苏旎曾经待过的那家画室,就在这个巷子里面。
许知白这些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经过这条路,也从未再去过画室,凶手和恋人都会在事后重返现场,而他,则不敢回头故地重游。
或许是这些天和苏旎发生了太多,这一次,许知白没有在路口右转,不受控制地选择了直行。
道路两侧的梧桐经过岁月洗礼,愈加茂盛,盛夏阳光从叶片间斑驳落下,一个一个的光斑在路面轻轻晃动,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泛着一层光晕,摇摇晃晃,看得不够真切。
许知白不知不觉地在路旁停车,一辆公交车慢速经过他的车,在前方站点停下。
公交车没有下来几个行人,停了一下,又慢慢悠悠开走,在炙热夏日里留下一长串尾气。
许知白静静看着这辆自己曾经坐过的公交车,再侧眸,看向充裕阳光下的那个寂静巷口。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
十九岁,夏天闷热而凝滞,好似永远没有风。
仍是少年模样的他,不知从何时开始,期待每一天的午后,期待走进这个巷口,更期待,那个女孩对他说的“明天见”。
因回忆而翻涌的情感一时莫名且汹涌,在许知白心底久久徘徊,他凝神许久之后,将车熄火,开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