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念头?”
“想对你说‘够了’,想让你离开前线,想让你”她停住了,摇摇头,“这不专业。”
顾锦城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宋墨涵浑身一震——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肢体接触,不是医疗检查,不是急救处理,而是纯粹的、人与人的接触。
“我父亲也是军人,”顾锦城突然说,眼睛望着天花板,“他死在我十二岁那年,边境冲突。我记得母亲收到阵亡通知时的表情——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认命。她说,‘这就是嫁给军人的代价’。”
宋墨涵安静地听着,手指不自觉地回握。
“我因此恨过军队,恨过战争。”他继续道,“但十七岁那年,家乡遭遇碎片的第一次袭击,是路过的军舰队救了所有人。那一刻我明白了——总得有人站在最前面,否则后面的人连悲伤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成了站在最前面的人。”
“是的。”他转头看她,“但站在前面的人,也会累,也会怕,也需要一个能让他回头看的人。”
两人的目光在寂静的重症监护室里相遇。监测器出规律的滴答声,远处传来基地的日常广播,但这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玻璃。在这一刻,世界上只有这个病房,这两个伤痕累累却依然坚守的人。
“顾锦城,”宋墨涵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如果我说,我不想只是你的医生呢?”
这个问题悬在空中,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有千钧之重。
顾锦城的手收紧了一些:“你知道军婚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漫长的分离,意味着每次出征都可能成为永别,意味着你可能要像你救治过的所有军属一样,在担忧中等待。”
“我知道。”宋墨涵微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也知道,如果不问这个问题,我会后悔一辈子。比起等待的煎熬,我更害怕从未尝试。”
沉默。然后,顾锦城用尽力气坐起一点,尽管这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他抬起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宋墨涵医生,”他正式地说,仿佛在宣读誓言,“如果你愿意接受一个经常受伤、不善表达、把责任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军人,那么我——顾锦城,在此正式请求,不是与你交往,而是请求你成为我的妻子。在战争结束前,在和平到来后,在每一个我能呼吸的日子里。”
这不是浪漫的求婚,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和监测器的滴答声。但宋墨涵觉得,这是她听过最真诚的誓言。
“我需要考虑一个条件。”她说,声音哽咽。
“什么条件?”
“你要活着。无论如何,尽一切努力活着回来。每次手术,每次治疗,你都要配合,不许再说‘局部麻醉就行’这种蠢话。”
顾锦城笑了,真正的、轻松的笑容:“我答应。”
“那么我的答案是:是的,我愿意。”
他们没有拥抱——顾锦城的伤势不允许。只是双手相握,在充满生死考验的战地医院里,许下了或许是最不切实际却又最坚定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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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得比想象中快。
第二天清晨,当宋墨涵完成交接班准备去休息时,现医疗区的护士站摆满了一小束一小束用能量管和医用纱布做成的“花”。每一束都附着一张卡片,来自基地的不同人员:
“致宋医生和指挥官——谢谢你们让这里不仅有战斗,还有希望。”——第四防御小队全体
“终于有人能管住那个不要命的指挥官了!祝福!”——战术分析部
“宋医生,指挥官,请一定要幸福。”——炊事班
最让宋墨涵动容的是一张来自正在康复中的陈志远的纸条,字迹歪斜但清晰:“长官,医生,等我好了,我想当你们婚礼的见证人。如果那时还有婚礼的话。”
她站在护士站前,泪流满面。这时,一双手臂从后面轻轻环住她——顾锦城不知何时离开病房,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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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下床。”宋墨涵责备道,却靠进他怀里。
“林皓轩帮我弄了个移动医疗椅,不算违规。”他指着身后的电动轮椅,“看到这些,我觉得必须来一趟。”
他们并肩看着那些简陋却真诚的祝福。在这个战争前线,在这个每天都可能失去生命的地方,爱情成了最奢侈也最坚韧的抵抗。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顾锦城突然说,“关于碎片的新现。”
宋墨涵转身看他,医生本能让她注意到他仍显苍白的脸色:“你应该先休息”
“这很重要。”他坚持,调出战术平板上的数据,“林皓轩的团队分析了最近的碎片行为模式,现它们对‘镜面行动’的神经干扰产生了适应性反应。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在适应性过程中,它们开始释放一种新的信号模式。”
“什么信号?”
“类似于沟通尝试。”顾锦城调出一段频谱图,“看这里,这些频率变化有规律,像是一种基础编码。我们的语言学家初步分析认为,这可能是一种表达‘停止伤害’或‘理解’的尝试。”
宋墨涵屏住呼吸。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整个战争的性质可能生根本改变。
“总指挥部已经收到报告,正在组织专家团队前来。”顾锦城继续说,“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一个既懂医学又懂战术的人来评估碎片与人类的神经交互——你。”
“我?”
“你提出的神经干扰理论被证明有效,你对生物信号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顾锦城看着她,“宋医生——墨涵,这可能是一个转折点。不是通过武器,而是通过理解。”
宋墨涵思考着这其中的含义。如果碎片真的有某种形式的意识,如果它们真的在尝试沟通,那么她救治过的每一个伤员,她记录的每一份神经数据,都可能成为两个文明对话的桥梁。
“我需要你的医疗团队全面配合。”顾锦城说,“同时,我也会申请将你正式调入联合研究小组。这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也意味着更少的直接手术时间。”
“这是你的请求,还是命令?”宋墨涵问。
“是请求。”他认真地说,“我知道手术台是你的战场,拯救生命是你的使命。我不会要求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