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宜新设在莫斯克郊区的一个仓库被烧了。
幸运的是,当时仓管员不在里面,只有货物被毁,人没事。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被烧死了!”
何长宜不得不先去安慰这位被吓坏了的仓管员,之后才有心去看仓库内货物的毁损程度。
放火的人非常熟练,他确保了仓库内没有一处没被火烧的地方。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货物能够逃脱火灾,它们全部变成了灰烬。
事实上,由于火太大,地面被火焰的高温烧熔,一部分的土地甚至看起来像玻璃。
何长宜咬牙切齿地在账本上记下这一笔亏损。
以及数笔违约金。
虽然货损严重,但何长宜的信誉没有倒塌。
相反,在拿到合同约定的违约金后,客户们反而更加信任她,重新签署了新的贸易合同。
一些老客户直接拒绝了违约金,拍着何长宜的肩膀说:
“亲爱的何,我相信你,我们之间不需要违约金,只要下一批货物运来就足够了。”
最近的形势着实不妙,何长宜停下原本扩张的计划,转而采取收缩战略,除了已经发货的订单,其他的能延期交付就延期交付,不能延期交付的就协商解约。
大部分客户表示理解,也有小部分冒险主义者坚持要按合同约定的时间交货。
对于后者,何长宜干脆支付违约金,强行解约止损。
而已运抵莫斯克货物,何长宜一方面要求客户立即提货,另一方面将货物从分散的偏远小仓库中集中到安全性更高的大型仓库,虽然仓储和保险费用直线上升,但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次出现火烧仓库的情况。
何长宜还将存在本地银行账户的资金迅速兑换成美元或黄金,在给地下钱庄交了一笔相当高昂的抽成后,转到了国内账户。
但有时人力已经达到极致,仍抵不过天命难违。
事态的恶化非常突然。
一夜之间,城市里到处是穿着迷彩军装的人,十字路口搭起了街垒,时不时响起枪声。
卡车停在路边,向普通人发放步|枪和电棍,无论他们会不会用。似乎只要属于“自己人”,就天然有权拿起枪来。
由于前一天忙到深夜,何长宜没有回维塔里耶奶奶家,而是留在了办公室休息。
当她醒来时,外面的形势像是一夜间回到二战,又或者是更早的十月革命。
而某种程度上,支持联盟与支持峨罗斯的两个阵营,更像是今日的“红军”与“白军”。
这大概是七十六年前的革命者所无法预见的吧,虽然没有沙皇,但他们的后代却分裂成两个派别,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彼此。
何长宜站在窗边,楼下已经乱成一片。
无数人蜂拥向中央广场,以及位于广场附近的议会大厦和政府大楼。
像一条黑色的河流,喧嚣而狂热,让挡在前面的警察防线看起来无比脆弱。
何长宜眼尖地注意到站在最前方的几个警察看起来有些眼熟,是火车站警察局的人,看起来他们是被紧急调来阻止人群前往市中心。
但显然,和这条源源不断的黑色河流相比,警察的人数太少,螳臂当车一般的绝望无力。
警察是合法持有枪支,可人群却持有更多的枪,不管是否合法。
当人处于群体中时,判断力和自控力一同归零,而道德法律变成脆弱的丝线,控制不了一头疯牛。
在警察试图阻止人群的前进时,突然,枪响了。
不知是哪一方率先开的枪,但这像是一个信号,将原本勉强维持的平和状态彻底撕裂。
何长宜心中一紧,她的目光快速在警察队伍中逡巡而过,寻找一缕金色的痕迹。
但糟糕的是,警察们穿着全套防备装备,除非是角度恰好,否则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
而在统一制服的遮掩下,高矮胖瘦也不再明显,将每个人的特质削减到最低,像是流水线制品。
人群混乱得像是被掠食者冲撞的角马群,昏头昏脑,不知要去往何处,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
直到有人开始中枪倒地。
他仰面朝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平凡的脸上混合惊恐愤怒和茫然,血将警服染深。
枪声变得密集,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两边都有。
何长宜开始慌乱。
她焦急地扫视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小跑着从办公桌后的展示架上拿下来客户赠送的望远镜,抖着手举到眼前。
人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分不清谁在打谁。
有人躲在墙角,手举着枪伸出去,身子努力朝后仰,也不瞄准,啪啪啪地连续开枪,直到搂空弹匣为止。
有人学着电视上的模样,生涩地举枪射击,却发现没有子弹射出来,当他意识到要打开保险时,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流弹打中了他。
还有人跑到街垒处,想要玩一出攻防战,却在下一刻被已经占据了街垒的另一派打倒在地。
警察们混在两派之间,作为不讨喜的第三方,谁都把他们当作敌人。
也因此,警察遭受的攻击最为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