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覆盖着神里屋敷。
白日里雅致的庭院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假山怪石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黑影,如同蛰伏的巨兽。万籁俱寂,唯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浪涛声,单调地拍打着海岸,如同大地沉睡的脉搏。
一片死寂中,我房间的纸拉门被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月光吝啬地漏进一线,勾勒出一个纤细得如同幽灵的身影。
神里绫华。
她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没有出丝毫声响。
那身繁复的寝衣在昏暗中失去了颜色,只有一头霜雪般的长流淌着月华的微光,如同流淌的液态白银。
她的动作轻灵得诡异,像一缕没有重量的烟雾,悄然飘到了我的床铺边。
我闭着眼,呼吸均匀而绵长,伪装着沉睡的姿态。但所有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
一股混合着冰莲幽香和一丝若有若无铁锈气息的味道飘近——那是她身上独有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味道。
冰冷的金属触感毫无预兆地贴上我的胸口,隔着薄薄的寝衣,那锋锐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直抵心脏。是她胁差的刀尖,精准地停在心脏搏动的位置。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夜风更轻,却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即将崩裂的尖锐,“为什么…总想逃,空君?”
那刀刃的尖端随着她低哑的质问,微微陷入我的皮肉,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她的气息紊乱地拂过我的颈侧,冰冷而急促。
黑暗中,我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必定再次爬满了被背叛的疯狂和撕裂般的痛苦。
时机到了。
我没有睁眼,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靠近她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尘埃,精准地覆上了她紧握着刀柄的、那只冰冷而颤抖的手。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
握住刀柄的手指下意识地收得更紧,指节出轻微的咔哒声。冰冷的刀刃又往皮肉里陷了一分,尖锐的痛感让我眉头微蹙。
然而,我的手掌依旧稳稳地覆盖着她的手背,没有施加任何强硬的力道,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包裹和…引导。我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她皮肤下急奔流的血液和失控的战栗。
“嘘…”我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更像是在给猎物套上无形的缰绳,“别动…”
随着这声低语,我的身体在狭小的床铺上极其缓慢地转动,转向她所在的方向。
覆盖着她手背的手掌,也随之施加了极其轻微的牵引力道,引导着那柄致命的胁差,顺从地离开了我的胸口。冰冷的刀锋擦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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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的眼睛终于睁开。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清晰地倒映出她近在咫尺的、因震惊和某种未知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我的气息靠近,温热的唇几乎贴上了她冰凉的耳廓。
每一个字都化作滚烫的气流,钻入她的耳道,烙印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
“逃?绫华…”我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你,才是那个…永远都逃不掉的人啊。”
“呃啊——!”
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神里绫华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悲鸣。握刀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胁差从她彻底瘫软的手指间滑落,“哐啷”一声砸在木地板上,出刺耳的声响。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惊雷炸响。
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脊椎,猛地向后踉跄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出一声闷响。月光透过纸窗的缝隙,吝啬地照亮了她半边脸。
那张总是清冷自持、偶尔被病态占有欲扭曲的美丽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冰蓝色的眼眸剧烈地颤抖着,瞳孔涣散,失去了焦点,像被打碎的琉璃。
急促的喘息从她微张的唇间溢出,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的抽噎。她徒劳地抬起颤抖得无法控制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支撑,却只是徒劳地在冰冷的墙壁上抓挠。
“不…不可能…”破碎的音节从她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颤音,“你…你做了什么…魔鬼…”
我坐起身,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从一个普通的梦境中醒来。寝衣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刚才被刀尖抵住的胸口位置,那里有一点细微的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我毫不在意,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在蜷缩在墙角、因灵魂层面的剧痛而瑟瑟抖的神里绫华身上。
“做了什么?”我重复着她的话,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缓缓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向她逼近。每一步都踏在寂静里,却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只是…找到了打开你的钥匙而已,我的大小姐。”
我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月光勾勒出她剧烈颤抖的肩膀轮廓,那头曾象征神里家高贵与霜华的长,此刻凌乱地披散着,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蛛网。
她蜷缩着,努力想把自己缩进墙壁的阴影里,却避无可避。
我伸出手,指尖并非直接触碰她,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轻轻拂过她因恐惧而绷紧的肩头线条。那触感如同羽毛,却让她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一缩。
“看,多么完美的杰作。”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赞叹,如同欣赏一件终于打磨完成的艺术品,“愤怒,占有,恐惧…最终,都化为彻底的掌控。”
我的指尖沿着她颤抖的肩膀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她光滑冰冷的颈侧,感受着那里急跳动的脉搏,如同困兽绝望的挣扎。
“告诉我,绫华,”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淬满了最冰冷的命令,“现在…谁才是那个无法挣脱的人?”
她的身体在我的指尖下剧烈地一震,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那涣散的瞳孔深处,最后一点疯狂抵抗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驯服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仰起头,月光照亮她苍白的脸,一滴冰凉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沿着脸颊的曲线滚下,没入凌乱的丝中。那滴泪,是她筑起的冰之堡垒彻底崩塌的第一声哀鸣。
我的指尖还停留在她颈侧,感受着那脆弱皮肤下奔流的热血和濒死小鹿般狂乱的搏动。她眼角的泪痕在幽暗中闪着微光,如同冰面上碎裂的痕迹。
那张曾令稻妻无数贵族倾慕的容颜,此刻只剩下被彻底击穿的空白,一种灵魂被抽离后的虚脱。
“谁?”我重复着,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锤敲打在凝固的空气中。指尖微微用力,并非粗暴的钳制,而是一种带着明确指令的压迫,迫使她仰起头的角度更大,将那截天鹅般脆弱优美的脖颈彻底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