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业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那群人一看就是从穷人窝里养出来的地痞流氓,除了你这种人会教唆,还会有谁认识他们?”
只可惜这种话对方玉毫无杀伤力,他目光淡淡,扫过方继业身后脸色同样难看的方家众人,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是吗?就算真的是我做的,几位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此话一出,几人皆面色不善,在别处都窝囊的方父在这个时候就硬气起来了,他直直冲上来,又要用拳头说话:“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回来,家里就没安生过!我就不应该生下你,我,我掐死你!!”
此刻的方玉心情很差,反正如今方家的局势说一句风雨飘摇也不为,他也懒得再装下去。
他多瞥了几眼,电梯口这边的空走廊刚好是监控死角,正合他的意。
他接住了这个中年男人的拳头。
在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场景当中,他狠狠用力一扭,只听一声脆响,方瑞的手便被卸了下来。
紧接着,是凶狠的拳头,干脆利落地打向男人的肚子,把整个人狠狠甩在了地上。
“你,你……”
尾椎骨传来剧烈的疼痛,方父瞬间疼得脸色发白。
但方玉并没有就此停下。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方玉一脚踹在方瑞胸膛上,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然后他拎着中年男人的后衣领,像拖着一头死猪一样,把人扔在了他们面前。
轰然一声倒地,中年男人的额头因为磕碰到旁边尖锐的玻璃,碰出了血,实在很有威慑力。
方继业的面色由青转白,他虽然还是骄傲的,看不起面前这个人,但他同时也害怕这种不讲道理的穷人,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你,你不怕进监狱吗?”
监狱?
在方家的这些年,他每一天都像活在地狱之中,遭到的暴力数都数不清,还会害怕真正的监狱吗?
“……大哥。”这是方玉头一次这么喊他。
年轻人笑着,怨毒遮蔽着他的双眼,渐渐开出仇恨的花朵。
但似乎因为想到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还尚存一丝理智。
“你说,我为什么要坐牢?是他先朝我挥向的拳头,这就只是正当防卫。”
“我杀了他吗?你们亲眼看着我杀了他吗?好像没有。”
别说这里是监控的死角,就算真的有监控,面对方瑞这么多年来的家庭暴力,面对这个中年男人挥向他的拳头,他也不可能再继续默默忍受,或者装聋作哑。
已经……够了。
这样悲惨的人生,他已经过够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烂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每个人都可以变成他利用的工具,就连那唯一一点真心也掺杂在怨恨之中,早就找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他没别的路可走。
所以到此为止了。
方玉轻轻笑着:“大哥,你想告我吗?可惜,你们大概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之前那些中标的项目,方家挪用了多少工程款项,又为自己买了几座庄园,那些证据,在今天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全部提交上去了。”
“这件事,还要多谢谢你的小跟班啊,方继业。”
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同大石头一样砸在方继业心里。
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是发自内心轻视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回来的私生子的。
但他头一次抬起眼,仔细打量着这个许多年,他都未曾用正眼看过的弟弟。
好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方继业想。
他永远记得,方玉被认回来的那一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鞋子,而他脖子上戴着大师开过光的平安锁,身上是私人定制的小礼服,一个人就有三个保姆。
他不由高傲地想,这样又脏又臭的人就是他的弟弟?
于是他派了一个保姆过去,让她给方玉洗个澡,换身得体的衣服,至少配得上他们方家的身份。
初来乍到的方玉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理所应当地,把这一点施舍当成了善意。
这个破破烂烂的少年,在看见金尊玉贵的小王子时,眼里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光亮。
方继业也曾看见这点光亮,他想,有个弟弟,似乎也不错。
后来为什么变了呢?
因为醉着酒的父亲,不止一次在他耳边念叨,说方玉是私生子,是一个落魄陪酒女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是永远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掐死他都算他好运的,方继业的心理才渐渐发生了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