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着的耿彪,也是一手一个大白馒头,含糊不清地捧哏:“对!李爷说了,这叫勤俭持家!咱们还得攒钱干大事呢!”
顾振庭无奈地摇摇头,凑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行了,别喝粥了。上面……有话了。”
李采臣眼神微微一动,面上依旧嬉皮笑脸:“怎么着?老段要请我吃席?”
“算是吧。”顾振庭指了指前门外头,意味深长地吐出四个字,“八大胡同。今儿个晚上,哥哥带你去个好地界儿。不仅有山珍海味,还有这北平城里最顶尖的‘景儿’。”
“嘛景儿?”李采臣一听有吃的,眼珠子瞬间亮了,“比那便宜坊的鸭子还硬?只要不用我掏钱,龙潭虎穴我也去!”
耿彪一听“八大胡同”,馒头都掉地上了,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一脸的猥琐笑意:
“乖乖!八大胡同?那不就是……那不就是窑子吗?”
“闭嘴!”
李采臣一把捂住耿彪的嘴,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粗俗!你会不会聊天?那叫‘风月场’!那叫‘烟花地’!懂吗?咱们是去批判性地考察北平的风土人情!”
话虽这么说,他转头就冲着院里喊了一嗓子,那是求生欲拉满:
“媳妇!顾站长非拉着我去谈公事!我不去他就不给我工资!晚饭别等我了!那个谁,吊死鬼,把门看好了,别让野猫叼了咱家咸菜!”
院子里,正坐着喝茶的白七姑,手中茶杯微微一顿。她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顾振庭,又看了一眼那一脸“被迫营业”实则心花怒放的李采臣,指尖轻轻弹出一道青光附在他背上,轻声道:“去吧。若是带回来一身脂粉味儿,今晚就去井里跟那只大刺猬睡。”
李采臣后脊梁骨一凉,赶紧转身跑回屋。
没过一会儿,他就出来了。但这回,他肩膀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用厚厚的蓝布层层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件,足有半人多高,胳膊那么粗,看着就像个大号的顶门杠子。李采臣扛着这玩意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地板都跟着颤。
“李先生,您这是……”顾振庭看傻了眼,“去那种地方,您扛着个杠子干嘛?”
“杠子?”李采臣拍了拍肩膀上的家伙,嘿嘿一笑,“顾站长,您不懂。介可是我家传的‘大痒痒挠’。别看它笨重,专治各种皮紧肉痒、心里不服。那种地方乱,带着它,心里踏实!”
顾振庭看着那根比胳膊细不了多少的大棒子,眼角狠狠跳了两下。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心说这哪是挠痒痒啊,这一记挠上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得给挠没了吧?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劝,只能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无奈地比了个手势:“……李先生真是……别具一格。得,您高兴就好。请吧,车在外面候着呢。”
“走着!”李采臣扛着铁尺,大步流星出了门。
车队穿过前门楼子,一路向南,拐进了一条名为陕西巷的胡同。这一进巷子,那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外头是风沙漫天的苦难人间,可这巷子里头,却是灯红酒绿的极乐世界。
刚一下车,一股子呛鼻子的脂粉味儿,混合着大烟土的甜腻味儿,还有那阴沟里翻上来的馊味儿,一股脑地全钻进了李采臣的鼻子里。
“阿嚏!”
李采臣扛着那根蓝布大棒子,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好家伙!这味儿……比我们家门口那公厕刚掏完还冲!这帮人鼻子都瞎了吗?”
顾振庭尴尬地笑了笑:“李先生,这就是北平的‘富贵气’。忍忍,忍忍就习惯了。今儿咱们去的,是这巷子里最红火的——‘金玉楼’。”
几人走到金玉楼的大门口,门口迎客的龟奴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顾振庭,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可再一看旁边扛着大棒子的李采臣,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哟,几位爷,里面请!”龟奴点头哈腰,伸手就想去接李采臣肩上的东西,“这位爷,您这行李看着挺沉,小的帮您拿着?”
“别动!”
李采臣喊了一声,可还是晚了。那龟奴手快,一把托住了那蓝布包裹的一头。李采臣顺势肩膀一卸。
“哎呦我的妈耶!”
那龟奴只觉得手里托了一座山,他那小细腰哪受得了这个?当场就被压得“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脸憋成了猪肝色,差点没背过气去。
“说了让你别动,非不听。”李采臣单手轻松地把那蓝布棒子提了起来,像拎根烧火棍似的,一脸嫌弃地看着那龟奴,“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这么虚?回头多吃点腰子补补吧。”
那龟奴揉着差点断了的老腰,看着李采臣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哆哆嗦嗦地退到了一边,心里直嘀咕:这哪是来逛窑子的?这是来扛大包的吧?
几人进了大厅。霍!这里头可是别有洞天。地上铺的是西洋进口的厚羊毛地毯,头顶上悬着巨大的水晶吊灯,金碧辉煌。
大厅里摆着十几张紫檀木的八仙桌,早就坐满了人。左手边是北洋新贵,右手边是前朝遗老,中间还有几个洋鬼子。这帮人本来正在高谈阔论,可当李采臣扛着那个巨大的蓝布棒子走进来时,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没办法,这造型太拉风了。在一群穿金戴银、搂着姑娘喝花酒的人堆里,突然闯进来一个穿着长衫、扛着棒子的主儿,那违和感简直爆棚。
李采臣却不管那个,他跟着顾振庭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
“咣当!”
他把那根量天尺往桌边上一竖,那就是一根大铁棒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顾振庭看着这根立在身边的大家伙,只觉得压力山大,生怕它倒下来把自己脚面给砸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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