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哒哒哒!”
东厢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黑影闪出来,手忙脚乱地跑去开前院的门。
紧接着,一串急促杂沓的脚步声涌进院子——正是刚才在巷子里和尚和平交过手的巴图那伙人。
巴图走在最前头,脖子上胡乱缠着块布,洇出一片暗红。
他黑着脸,也不搭理开门那人,径直上前“哐”地推开正屋房门,带着七八个弟兄呼啦啦闯了进去。
屋里顿时一阵骚动。烛光晃悠,人影乱摇。
“巴图,你这脖子……”大萨满乌恩其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诧异。
“大萨满!”巴图瓮声瓮气,脸色铁青得像块冻豆腐,“栽了!让那和尚给算计了!他……他又蹽了!”
算盘张尖细的嗓音立刻冒了出来,像被踩了脖子的鸡:“啥?这么多人又让他给颠儿了?”
“你们八个人都没扽住他?!”乌恩其低声慨叹,“老夫掐算过,此人非常……”
“那小子忒滑溜!”巴图气得直喘粗气,“先是用白面儿迷俺眼睛,俺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儿!按事先商量的,其他弟兄巷口堵,谁承想他还藏了暗青子(暗器)!‘嗖嗖’几下就蹿开了口子!”
摸了把脖子,疼得龇牙咧嘴:“他那些拳脚路子,俺们压根没见过!蹿高伏低,眼瞅着追到日租界口,怕惊动东洋巡捕,没敢再往里撵。”
乌恩其沉吟片刻,枯瘦的手指捻着腕上的骨珠:“跑了便跑了吧。他既在奉天府,长生天自有计较。”
巴图急赤白脸地问,“您老先前就说,这和尚要活的问话……可如今人都蹽没影了,咱上哪儿寻去?”
窗根下的尚和平也竖起了耳朵——他也想知道,这帮人下一步打算咋对付自己。
不料,乌恩其却没接巴图的话茬,反倒转向了算盘张,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张先生,你先回房歇着吧。这几日少在外头走动,免得生事。待我等寻到尚和平下落,再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对门口两个黑衣人道,“你俩好生护着张先生。”
这是明摆着不想让算盘张再听下去了。
算盘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啥,可瞅了瞅乌恩其那看不出喜怒的脸,终究没敢吱声,讪讪地拱手告退。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
算盘张踢踢踏踏出了正屋,被那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护送”着,钻进了东厢房。
门“吱呀”一声关上,再没动静。
正屋里静了片刻,烛火噼啪跳了几下。
乌恩其苍老的声音才又缓缓响起:“巴图啊。”
“哎,大萨满。”
“老夫总觉得,这位张先生……说话不尽不实啊。”
“俺也觉着!”巴图立刻接话,声音压得低低的,“您看他这几日在奉天府的行踪,跟他嘴上说的,对不上卯榫!”
“哦?细说说。”
“他说跟东洋人只是‘套话’,可啥套话非得深更半夜去洋行?鬼鬼祟祟的!”巴图撇嘴。
“嗯。再说,咱在野狐甸试过他身手,他带的那些人,路数硬朗,配合默契,哪像寻常胡子?倒有几分……行伍里出来的架势。”
乌恩其轻叹一声,似有无奈:“三十年之约已到,先师临终前嘱咐,若师兄金眼雕一脉背约,我等方可自行寻脉,守护山神。只是……”
他顿了顿,骨珠捻动得更快了:“这张先生虽可疑,所言种种,确像是金眼雕旧部,知晓些内情。我长生天重信守诺,金矿之事,关乎山神,暂且宁可信其有。”
“那眼下咋办?还是得抓住那和尚问个清楚?”
窗外的尚和平心里一顿吐槽:靠!又是死士埋伏,又是半路劫杀!你们这是找人问事的态度吗?
屋里巴图又问:“要是……那和尚压根不知道金矿这码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