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被安置在行宫最舒适的寝殿内,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处理了伤口,弩箭被小心取出,所幸未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加之旧伤未愈,他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梁清凰遣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流云在旁伺候。
她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看着榻上面无血色、唇瓣干裂的沈砚。
他呼吸微弱,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水。”她淡淡道。
流云立刻递上温水浸湿的棉帕。
梁清凰接过,却没有交给流云,而是亲自俯身,用那柔软的棉帕,极其笨拙甚至有些粗暴地,擦拭着沈砚额头沁出的冷汗,和他干裂的唇瓣。
流云垂眸立于一旁,心中巨震。
殿下何曾如此亲自照料过人?便是陛下幼时生病,她也只是在一旁冷眼监督太医,从未亲手触碰。
梁清凰自己也觉得这行为有些怪异。
她的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脆弱的温度让她微微蹙眉。
这具身体,这副容貌,这驯服后恰到好处的忠诚与狠辣,若就此损毁,未免可惜。
对,仅是可惜。
擦拭完毕,她将帕子丢回银盆,出清脆的声响。
药煎好了,浓黑的汤汁散着苦涩的气味。
“拿来。”
流云将药碗奉上。
梁清凰用玉匙舀起一勺,试图喂入沈砚口中,但那药汁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染脏了干净的衣领。
她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有些不耐。犹豫片刻,她伸出手,有些强硬地掰开他的下颌,直接将药汁灌了进去。
“咳……咳咳……”
沈砚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清丽的眉头紧皱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泛红的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梁清凰手上动作一顿,看着他那副脆弱无助、任人摆布的模样,心底那丝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
她放轻了动作,一勺一勺,耐心地将整碗药喂完。
但沈砚一直不安地呓语。
“殿下……别走……”
“疼……”
“臣错了……再也不敢了……”
“您的……我是您的狗……”
断断续续,翻来覆去,离不开“殿下”、“疼”、“狗”这几个词。
那声音里的恐惧与依赖,浓得化不开。
梁清凰听着,面无表情,只是喂药的动作,在听到“您的狗”时,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喂完药,她并未离开,而是就坐在床边,拿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
烛火噼啪,映照着榻上昏迷之人和床边守候之人的身影,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流云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守候,心中明了,驸马经此一遭,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已截然不同。
沈砚是在一阵剧烈的口渴和肩胛处钻心的疼痛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痛楚,随即,便是萦绕在鼻尖那熟悉的、清冽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