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问天
她说,请求。
是的,哪怕这是先前的交易,但她还是用上了“请求”二字。
只有自己也见过,才会明白……江景鸢站在矮坡下草木间,微微仰起脸,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两道熟悉身影,轻轻慢慢地说:
“我请求你们降下来,入世,帮一帮衆生。”
才会明白……
这绝非嘴里说的那样轻巧。
沉重之人要如何斩断执念丶让自己轻盈如风飘上云端?轻盈之人又要如何反复用红尘将自己束缚在地上丶不飘起来?
前方,秦九烟和秦歌绝愣怔,看了她好一阵,忽然眼神复杂,又齐齐阖眸微笑,缓缓点头,道:
“好。”
秦歌绝身旁,仙鹤大惊失色,猛地扭头看向秦歌绝,疯狂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啊——
那太危险了!
就是天仙都不敢轻易答应这种要求,更何况他们?!
仙鹤急得哇哇大叫。
秦歌绝忽然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仙鹤泪眼汪汪,秦歌绝微笑说:“避世,是惧怕。”
秦九烟低头轻笑一声,擡起头,眉眼间神色又冷冽又傲如火,瞥了眼旁边的秦歌绝,扬着嘴角说:“能在俗世红尘的洪流中岿然不动,我们可以进阶了。”
秦歌绝脸上笑意扩大——
“等候已久。”
…………
阳光微风,白纱飘摇,房间内圆桌前,在聚会散场的最後一刻,江景鸢忽然擡起眼,望向前方所有。
虚幻的人形丶游鱼丶飞禽走兽丶花草树木,还有很多很多无形无边充斥在房间内。
他们有说有笑。
江景鸢看着他们,霎时陷入了一种……好似恍惚的状态,却又无比清晰清醒地看着眼前的所有景象。
她静静看着,忽然慢慢心说:“我好像明白了……最初那个问题的答案。”
脑海中没有响起那熟悉声音,江景鸢却明显感知到祂涌了上来,看着她,和她一起看着他们。
江景鸢坐在白茫茫之中,意识在後退,轻轻地道:
“我是什麽样,无需任何东西证明,其实也从来没有东西可以证明我。”
“能被证明和讲述的,都不是我。”
“我就在这里,我始终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我一直都是这样,始终是这样,未曾改变。”
“这一切一切,失去和拥有是幻觉,它们能左右我吗?它们竟然能证明我吗?”
这一条贯通天地的仙途,凡是渴望成执念的,就必定要将其破除。
视野里,房间圆桌和一道道身影被亮白之光照耀,越来越亮丶越来越亮,朦胧近白,只隐约见虚幻身影活动。
“我是什麽?”江景鸢轻笑地自问了一声,慢慢擡手,指向前方所有。
相,无相。
“是以,我就是最好的,哪怕孑然一身也是最好的,没有任何可以比我高丶比我低。”
人可以天真,但不能懵懂如蒙童。
懵懂的天真会被磨难动摇丶摧毁,而历尽千帆後的天真烂漫,坚不可摧丶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