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裴隐瞬间入戏。
他垂下眼睫,整张脸笼进一层沉郁的哀恸里。
余光里,那道鹰隼般的视线始终钉在他脸上,纹丝未动。
埃尔谟眉梢微挑,冷锋似的目光从眉眼一寸寸刮下去,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的颤动。
“怎么死的?”
裴隐喉结一滚:“就……意外。”
埃尔谟胸膛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哦。
苍天有眼。
“叫什么?”他往前一步,“死了多久?葬在哪里?”
“……”
裴隐自认演技精湛,悲欢收放自如,可情绪是到位了,细节却来不及编圆,只能继续以情动人。
“小殿下就这么……不肯体谅人么?”他尾音发颤,眸中水光潋滟,泫然欲泣,“非要这样……撕开别人的伤疤?”
姿态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心软。
埃尔谟的声线似乎真的柔和了些:“你误会了。”
裴隐心头一喜。奏效了?
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接了下去:“只是按照帝国律令,需掘坟焚尸,大卸八块,悬市示众,以儆效尤。”
裴隐:“……”
好吧。
差点忘了奥安帝国有多变态。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度,凡玷污帝国荣耀者,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不仅得死,还得是最残酷、最折辱的死法。即便罪人已化作枯骨,帝国也有一万种方式继续加以践踏。
残暴是奥安帝国的立身之本。正是这份断绝人性的冷酷,才让它在星际时代初开、群雄割据的乱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就连继承人的选拔,也遵循着同一条铁律:唯有最冷酷、最残忍者,才配执掌大统。
当年埃尔谟从皇位角逐中早早出局,不仅因为他精神力等级平庸,更因他心肠太软,骨子里带着一股与帝国格格不入的良善。
皇子们年少时,曾有一次皇家围猎,用以检验心性。
那时的埃尔谟手抖得几乎拉不开弓,只堪堪擦伤猎物后腿。不仅如此,事后还偷偷将那只兔子带回疗伤。
皇帝勃然大怒,如此箭术,如此心肠,实在不堪大用,埃尔谟从此失了圣心。
可后来,裴隐曾无意间窥见他独自练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他不是射不中,只是不忍。
而眼前的男人眉目森寒、杀意凛然,口口声声要将人挫骨扬灰……
裴隐望着他,不禁感慨:这些年,埃尔谟终究长成了帝国期待的模样。
至于旧照片里,他曾对裴安念反复描述过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
裴隐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那个人……
确实已经死了。
奥安帝国对待畸变体从无转圜。一旦某家查出畸变体,便是整个家族洗不净的耻辱。虽碍于星际人权委员会的规章,不能明面处死旁人,但帝国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裴隐思绪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