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有些着急,只好用空馀的手摘下墨镜,雾色的眸子涣散不成聚,只依靠听觉和香水味飘来的方向和人打招呼,“太太好久不见。。。。我是云筝。”
叶春雁见到面前红唇齿白丶模样精致的少年,花了十几秒,大脑才找到回忆。等她回想起来这人是谁,红唇僵了僵,视线又僵硬地从云筝脸上落在两人紧牵的手上,不知道联想到什麽,眼角浅浅的细纹更深了。
“原来是小筝啊,”叶春雁语气不凉不淡,“怎麽忽然又跟我们斯聿联系上了,听说你看不上咱们燕大,背着你大伯母跑去一个小地方,叫什麽来着——”
云筝听见云家人,眸色失焦,垂睫抿了抿唇瓣,小声补充,“章城大学。”
叶春雁目光僵了下,擡起下巴,又若有所思地和傅斯聿对视,优雅的目光里含着几分只有母子之间能知道的怒气冲冲。
“您怎麽来了。”傅斯聿反应冷淡,对自己亲妈问责的目光丝毫不热切不关心。
叶春雁抿纯,即便情绪再大,也依旧维持着年轻时跳芭蕾舞的稳当和从容,耳垂的翡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先进门再说。”
叶春雁从见到云筝起,一直克制住傅斯聿和他某种不正常关系的联想,但是等进门看见房子室内的场景,克制碎了一大半。
她脚步微顿,目光缓缓扫过客厅——房子地板铺着厚软的地毯,但凡有能碰撞的家具可能都粘上了防撞条,甚至有些地方都装了指引扶杆。。。。像一道道突兀的裂缝,破坏了原本肃冷的空间美学。
叶春雁虽然和自己儿子关系不亲密,但好歹养了二十年,哪里会把房子布置得这麽。。。“有人味”。。。
还没等她缓过来,转身又看见更震惊的一幕,傅斯聿半跪地的姿态,帮少年脱鞋。
“哥,我自己来就好,”云筝着急要命,拼命压低声音,“阿姨在这里。。。!”
傅斯聿想问叶春雁在这里,和帮他脱鞋有什麽冲突关联。
他皱着眉起身,想牵搂着人去客厅,但云筝反应速度极快,明明失明,却能迅速侧身避开,自己摸着指引扶杆,动作流畅地仿佛能看见一般。
“那我先做饭。”傅斯聿嗓音冷淡,目光又落在叶春雁身上,“妈,要在这里吃吗?”
叶春雁站在客厅中心,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傅斯聿是在问她,“啊,斯聿你,什麽时候学会下厨的?”
傅斯聿没回应,先替云筝准备好水和水果,再打开电视,放他最近听的电视剧。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些,又转身进厨房去准备食材。
一系列贴心又熟练的行动叶春雁看得简直双眼恍惚,这还是她冷言寡语的儿子吗?
她直愣愣地一屁股坐在云筝旁边。
身侧沙发忽然下陷,香水味离云筝更近了。
云筝面对叶春雁有点紧张,又有点心虚,没等他开口,叶春雁的声音响起,“小筝,你的眼睛是怎麽了?”
“前段时间出车祸了,医生说是暂时性失明一段时间。”
叶春雁忽然语塞了下,语气有些不耐烦的直白,“所以斯聿这段时间去章城都是为了照顾你。”
云筝听出叶春雁的不快,点头“嗯”了下。
“你这小孩真是。。。”叶春雁皱了下眉,仿佛看穿云筝的心虚和小心,心里舒服些,神态和语气恢复见面之前的高傲优越,“那怎麽只联系了斯聿,没让你大伯母丶大伯父照顾。”
云筝眼睫颤了颤,手掌拢紧,喉咙像塞了团棉花突然说不出话。
叶春雁挑眉,似乎很感兴趣这个话题,声音不疾不徐道:“听你大伯母说,你当初偷着报志愿跑小地方去,是为了躲他们。”
云筝唇瓣动了动,没吭声。他和云家的事很难解释,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看来,他就是个忘恩负义,被养大了就跑的白眼狼。
叶春雁貌似并不想放过这一茬,“还有你高三那段时间,斯聿是请假了一段时间特地陪你吧。”
云筝艰难点头,“嗯,那段时间,斯聿哥怕我压力大。。。”
叶春雁笑了笑,“压力大不大有什麽用,最後还不是跑去个乡下地方。”
云筝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反驳,章城是个三线城市,但是这种争辩又很没意思,对叶春雁的地位和财力而言,可能就是乡下地方。
厨房传来一阵窸窣的水声,叶春雁关注了会儿,低声认真问,“小筝,你能给阿姨说真话吗?”
云筝心里咕咚一下,隐约猜到叶春雁要问什麽。
“斯聿这段时间,只是照顾你吗?”
云筝愣了下,没立即回答,叶春雁似乎也感觉到问题太直接,换了个说法,“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现在交朋友的习惯,我看你们两个上电梯的时候是牵着手的,你也别怪阿姨多心——”
“不会的阿姨,这段时间,”云筝顿了顿,嗓音干涩,闭了闭眼继续道:“这段时间,斯聿哥人比较善良,可能也是珍惜我们之前的兄弟友谊,才一直细心照顾我的。”
厨房窸窣的水声不知什麽时候停止,伴着云筝话音落下,客厅四周倏然一静——
“你们在聊什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突然插入的男音阴沉,裹挟着阴湿湿的潮冷,听得让人冷不丁心底发虚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