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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老药箱里的草木香（第1页）

西厢房的木柜最底层，那只深棕色的老药箱总带着股淡淡的草木香。箱子边角的铜包角已经磨得亮，锁扣上刻着的“济世”二字被岁月晕开了边缘，却依旧能看出笔锋的力道——那是赵松年年轻时，在药铺当学徒时，掌柜亲手为他刻的。

“这箱子比你爸岁数都大。”赵奶奶用布擦着箱面，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你爷爷当年背着它，走了十里八乡。”

赵砚之蹲在旁边，看着奶奶打开锁扣。箱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药方，字迹娟秀，是奶奶年轻时写的：“防风三钱，荆芥二钱，治风寒初起”。药方边角画着朵小小的蒲公英，墨迹早就干了，却像还带着绒毛似的。

“这是你姥姥写的。”奶奶指着药方，眼里泛起光，“当年你爷爷去后山采药，淋了场大雨，回来就了高烧，你姥姥守在他床边，写了这张方子，自己背着药箱去镇上抓药，路上摔了跤，膝盖肿得像馒头，药却一点没洒。”

药箱分上下两层。上层的小木格里，整齐地摆着些玻璃药瓶，瓶身贴着手写的标签：“金银花”“薄荷”“陈皮”。赵砚之拿起那瓶陈皮，瓶底沉着些细小的碎屑，凑近一闻，有股晒透了的阳光味。

“这陈皮，是你爷爷攒了二十年的。”奶奶说，“每年秋末，他都去村口老王家的橘子树摘陈皮，晒足百日，再用棉纸包好，放进陶缸里。他总说‘好药材得等，急不得’。”

下层是个抽拉式的托盘，里面放着个黄铜药臼，臼底结着层浅褐色的药垢。旁边是柄牛角药刀，刀柄被磨得温润，像块玉石。赵砚之拿起药刀，刀身映出他的影子，刀刃却依旧锋利——这是爷爷用来切鹿茸、削沉香的，据说当年为了磨这把刀，爷爷每天用细砂纸蹭上百下，坚持了三个月。

“你看这刀背上的刻痕。”奶奶指着刀背，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刻痕，“一道痕，代表救过一个人。”赵砚之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七道。

托盘底下藏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些干枯的草药，叶片蜷曲，却依旧带着清气。奶奶说这是“还魂草”，当年爷爷在悬崖上采的，“有次邻村的二柱子从房上摔下来，气都快没了，你爷爷把这草熬成汁，灌下去，居然救活了。”布包旁边有张纸条，是爷爷的笔迹：“草木有灵，救死扶伤，心诚则灵”。

药箱的最底层，有个暗格。奶奶摸索着按下暗格的机关，“咔嗒”一声，暗格弹了出来。里面没有贵重药材，只有双小小的虎头鞋，鞋面上的虎头已经褪色，鞋底却还结实。

“这是你爸小时候穿的。”奶奶笑了，“你爷爷出诊时总带着它，说‘看着这鞋，就知道自己是为了啥奔波’。有次在山里迷了路，饿了两天，全靠揣着这双鞋撑着——他说想起你爸在家等着他讲故事，就有力气了。”

赵砚之拿起虎头鞋，鞋底绣着个“安”字，针脚细密，是奶奶的手艺。他忽然注意到鞋里塞着张纸片，展开一看，是爷爷记的出诊笔记：“三月初五，李家庄，小虎子出水痘，方用银翘散，加蝉蜕一钱。其母哭甚，赠吾鸡蛋三个，推却不得，记之，下次出诊带些糖果回赠。”

“你爷爷这辈子，没收过人家一分谢礼。”奶奶说，“实在推不过的，就记在本子上，下次出诊带些孩子爱吃的糖果、妇女用的花布，算是还礼。他总说‘行医是积德，不是谋利’。”

夕阳透过窗纸，照在药箱上，铜包角泛着暖光。赵砚之把药材放回原位，锁好药箱，忽然觉得这箱子沉甸甸的——里面装的哪里是药材和工具，分明是爷爷走的路，救的人，还有藏在草木香里的温柔。

“明天我带你去后山。”奶奶说，“你爷爷当年种的那片药圃，现在还长着呢。”赵砚之点点头，他好像忽然懂了爷爷常说的那句话：“药香里，有人间烟火，更有大善。”

药箱被放回木柜时，出轻微的“咔嗒”声，像句温柔的叮嘱。赵砚之想，等他长大了，也要背着这药箱，走爷爷走过的路，让这草木香，继续飘在十里八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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